我看了一眼歌单,点头:“知道了。”
“还有,”高军压低声音,“台下有几个人你需要注意。第一排中间,戴眼镜的那个,是信息产业部的处长。左边穿灰西装的是《北京青年报》文化版主编。右边那个女的,是央视音乐频道的导演。”
“记者也来了?”
“都来了。”高军苦笑,“你以‘口四文三’和‘howard tian’双重身份首次公开演出,这是大新闻。杨峻荣还特意从台湾请了记者过来,说要‘见证历史’。”
历史。这个词很重。但我今晚站上这个舞台,确实在创造某种历史——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个人史,但对我而言,是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步。
从幕后走到台前。从创作者变成表演者。从观察者变成参与者。
化妆师最后给我喷了层定妆喷雾,拍拍我的肩:“好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被粉底盖得白了些,眼线让眼睛显得更锋利,嘴唇涂了层淡淡的唇膏,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不像十五岁,不像二十五岁,像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存在——青涩与成熟,纯真与世故,同时存在于同一张脸上。
十一点四十五分。
前台传来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门缝挤进来,闷闷的,但能听清:“……接下来这位,可能有些人听过他的名字,但没见过他的人。他写的小说卖了三百万册,他写的歌登上了billboard榜首,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
欢呼声响起,像海啸。
“让我们欢迎——田浩彣!”
门开了。舞台的光涌进来,刺得我眯起眼睛。高军推了我一把:“去吧。”
我走上舞台。
灯光瞬间聚焦,白得晃眼。我抬手挡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视力逐渐适应,看清了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挥舞的手臂,闪烁的荧光棒。一张张脸在黑暗中浮动,像深海里发光的鱼。
我走到舞台中央,站在麦克风前。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杆,微微颤抖。
深呼吸。一次,两次。
然后我开口,声音通过音响放大,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晚上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引发又一轮欢呼。有人喊我的名字,有人喊“口四文三”,有人喊“howard”,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某种狂热的仪式。
我等待欢呼声平息,继续说:“这首歌,叫《光年之间》。写的是距离——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过去和未来之间的距离。”
音乐响起。前奏是钢琴,孤单的几个音符,在寂静中敲响。然后弦乐进来,悠长,悲伤,像夜空里的星河。
我闭上眼睛,开始唱:
“我们在光年之间对望
隔着时间,隔着幻想
你的笑容像远古的星光
抵达时,已变了模样……”
声音从喉咙里涌出来,穿过麦克风,变成另一种存在。更厚,更亮,带着细微的电流声,像某种带电的粒子,在空气中传播,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我睁开眼睛,看向台下。第一排,那个信息产业部的处长在认真听,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膝盖。旁边的主编在记笔记。央视的女导演举着小型dV在拍。
更远的地方,人群在摇晃。有人闭着眼听,有人跟着哼,有人举着手机——1999年,手机还没有拍照功能,但他们还是举着,像举着某种信仰的象征。
一首歌唱完,掌声雷动。我鞠躬,汗水滴落在舞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接下来是周杰伦的歌。《星晴》和《可爱女人》,我重新编曲,放慢了节奏,变成了抒情版。台下有人跟着唱,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全场大合唱。
一千多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像一条温暖的河流,在冬夜里流淌。
我站在舞台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切是因我而发生的——这些歌声,这些笑容,这些在音乐中短暂相遇的灵魂。
我改变了他们的夜晚。也许,还能改变更多。
最后一首歌前,主持人又上来了。他看了眼手表,说:“还有一分钟,就是2000年。让我们倒计时好吗?”
“好!”台下齐声回应。
巨大的电子屏幕亮起来,开始显示倒计时:60,59,58……
音乐响起,是《toxic》的前奏。我拿起麦克风,开始唱。但这一次,不是录音棚里那种精致的演绎,而是更野,更放,更失控。我跳上舞台前缘的台阶,对着台下伸出手。
人群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