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睡一张床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小时候明明都是她主动钻我被窝的!还非得抱着我胳膊才能睡着!现在居然嫌弃我?!
我那颗满满的、散发着母爱光辉(自认为)的“拳拳爱徒之心”,啪唧一下,碎成了玻璃渣,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果然……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黏人了,开始嫌弃老人家了。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酸溜溜的失落感,还有点小委屈。但我表面上还得维持着师尊的淡定和威严,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
我轻咳一声,掩饰住那点不自在,故意板起脸,语气也硬邦邦起来:“打坐什么打坐,休息就要有休息的样子。明日……说不定还有事要办,养足精神要紧。赶紧过来,这是师命。”
我祭出了“师命”这个大杀器,心里却有点虚。感觉自己像个强行要跟闺女挤一张床、还拿家长权威压人的别扭老妈。
谢音站在原地,脸更红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我,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挣扎,但在我“威严”(假装)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挪着极小极小的步子,一步三蹭地走过来,那速度慢得我以为她在丈量地板砖。好不容易挪到床边,她看着那空出来的位置,像是看着什么龙潭虎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躺了下去。
真的就是躺了下去——仅仅占据了最边缘的一点点位置,身体绷得紧紧的,背对着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离我八丈远。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紧张和僵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我:“……”
得,这下我更觉得自己像个欺负小孩的恶霸了。
我心里那点失落和小委屈瞬间被无奈取代。算了算了,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讲究男女……啊呸,师徒大防了。由她去吧。
我默默往里挪了挪,给她多让出点空间,然后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睡吧。”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自己翻了个身,也背对着她,假装睡觉。
但其实根本睡不着。
身后那道紧绷的气息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我能清晰地听到她过快的心跳声,感受到那份极力克制却依旧明显的紧张。
这丫头……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就算长大了,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是在外面这半个月受了什么惊吓?还是我这个师尊哪里做得不好,让她心生隔阂了?
我脑子里胡乱猜测着,但有一个念头,我却下意识地、飞快地把它按了下去,不敢深想,甚至不敢让它冒头。
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眼前这勉强维持的平静和师徒关系,就会彻底粉碎,再也回不去了。
我宁愿相信是她长大了,害羞了,或者单纯是在外头学了些奇怪的规矩。
对,一定是这样。
我在心里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然后强迫自己闭上眼,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身后徒弟的心跳声怎么还这么快……一百只羊……她能不能放松点,这么僵着不累吗……三百只羊……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当师尊好难。
尤其是当一个想跟徒弟贴贴却被无情拒绝的可怜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