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墨香居的厨房就飘起了淡淡的米香。墨尘站在灶台前，正拿着勺子轻轻搅动锅里的粥。砂锅熬的是小米红枣粥，他特意多加了些桂圆，想着能帮君逸补补气血——昨晚君逸流了那么多血，今早起来脸色定是还没缓过来。
灶火的光映在他脸上，暖得像初春的太阳。他时不时侧耳听着内室的动静，生怕君逸醒了没人在身边，又怕粥熬得太稠或太稀，反复搅了好几遍，才满意地关火，用布巾裹着砂锅的提手，小心翼翼地端往内室。
刚走到门口，就见君逸靠坐在床头，正拿着昨晚那张三更递来的素笺翻看。他身上换了件宽松的月白长衫，左肩的纱布隐约从衣领处露出来，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你醒了？”墨尘快步走上前，将砂锅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我熬了小米红枣粥，你趁热喝些，补补身子。”说着便要去拿碗，却被君逸伸手拉住了手腕。
君逸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攥着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你昨晚没睡好？”他一眼就看出墨尘眼下的淡青，昨夜自己睡熟后，这傻子定是在隔壁辗转了半宿。
墨尘愣了愣，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君逸攥得更紧。他只好垂下眼，小声道：“没有，就是……担心你的伤口，醒了两三次。”话音刚落，就感觉手腕被轻轻一带，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半步，跌坐在床沿。
君逸松开他的手腕，转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得极柔：“傻瓜，我说了没事，别总自己吓自己。”他拿起小几上的素笺，递到墨尘面前，“你再看看这字迹，有没有觉得眼熟？”
墨尘接过素笺，指尖拂过潦草的字迹，眉头慢慢蹙起。这字迹看着杂乱，却在起笔和收笔处藏着细微的弧度，像是刻意掩饰过什么。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快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册子——那是去年他在苏州书院教书时，学生们的课业册。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落款处的名字，抬头看向君逸：“你看，这是我去年的学生林砚的字迹！”册子上的字迹工整，却和素笺上的字迹在转折处有着一模一样的习惯，“林砚的父亲是漕运司的小吏，去年冬天他父亲因‘私盐案’被裴昭诬陷，病死在牢里，林砚也因此退学了。”
君逸接过课业册，对比着素笺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么说，昨晚送消息的是林砚？他定是知道父亲的冤情，想借我们的手扳倒裴昭。”但他随即又皱起眉，“可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废渡口的交割时间？又怎么敢独自冒险给我们送消息？”
墨尘也觉得疑惑，林砚性子温顺，去年在书院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却敢掺和进这么凶险的事里。他刚要开口，就见卫凛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公子，方才门房收到的，说是给您的，没有落款，火漆上印着一个‘林’字。”
君逸接过密信，拆开火漆，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和素笺上的一模一样，正是林砚所写。信中说，裴昭今日午时会去城西的望云楼，与一位“京城来的大人”见面，商议如何销毁私盐案的证据。信的末尾还写着：“先生与公子若要查案，务必小心，裴昭身边有个穿青衫的护卫，武功极高。”
“午时望云楼……”君逸将密信递给墨尘，指尖轻轻敲击着小几，“林砚知道的太多了，这背后怕是不简单。”他看向墨尘，“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
墨尘看完信，抬头时眼中满是坚定：“要去。林砚不会害我们，他只是想为父亲报仇。而且，这是我们查清‘京城大人’身份的最好机会——私盐案能牵扯到京城，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不查清楚，我们就算扳倒了裴昭，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君逸看着他眼中的光，心中微动。墨尘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在大是大非面前格外清醒。他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被墨尘按住了肩膀：“你别激动，伤口还没好。午时去望云楼，我和卫凛去就好，你留在府中养伤。”
“不行。”君逸想也不想就拒绝，伸手抓住墨尘的手，“望云楼人多眼杂，那穿青衫的护卫武功又高，你和卫凛去太危险。我虽伤了肩，但对付一个护卫还没问题。”
墨尘还想争辩，却被君逸用眼神制止。君逸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藏着几分担忧：“我答应你，会小心，绝不勉强。而且，有我在，我才能放心。”
看着君逸认真的模样，墨尘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他只好点了点头，转身拿起碗，盛了一碗粥递到君逸面前：“那你先把粥喝了，喝完我再帮你检查伤口，看看能不能再换些药。”
君逸接过粥碗，温热的粥滑入喉咙，暖得不仅是胃，还有心。他看着墨尘站在一旁，时不时帮他拂去落在肩上的发丝，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再凶险，只要有墨尘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
喝完粥，墨尘帮君逸拆开纱布，检查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渗血，愈合的情况比预想中好。他撒上新的金疮药，重新包扎好，又叮嘱道：“午时去望云楼，你尽量别动手，万一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好，都听你的。”君逸笑着点头，伸手将墨尘拉到身边，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墨尘瞬间红了脸颊，连耳朵尖都泛着粉色。
君逸看着他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一幅画。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望云楼的那场会面，不仅藏着私盐案的关键证据，还藏着一个足以让他们陷入绝境的陷阱——而那个穿青衫的护卫，也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