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

“欸我说，”这汉子红光满面，高兴得舌头都大了，跟黄成屠炫耀道：“屠子，哥们儿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咋还一个光汉呐？”

这话听了，黄天文“不乐意”了，故作埋怨道：“山哥，你这说得就不对了，我爹还有我这么大儿子呢！”

他爹就要做爷爷了！哪里稀罕他才得了儿子！

徐山挤眉弄眼，抬起一只脚虚虚踢了黄天文一脚，“去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我和你爹是兄弟，你叫我哥不岔了辈分么！”

徐山看着面色不动的黄成屠：想占他便宜，必不能！

黄天文笑笑回了席间同众人说笑吃酒。

嘿嘿嘿，他和苗哥儿将来也是要生一个胖娃娃。

黄成屠转眼看着一脸得瑟的徐山。徐山是他在外走动这么些年结交的朋友，原先是青阳县有名的混混，好在人品不错，前几年哪里都乱，他运猪的时候遭过一小队连匪都称不上的流氓，得了徐山的帮助。

虽然没他他也能解决。

徐山今年也不过二十八，黄天文叫他哥也说的过去，至于他俩的称呼，叫哥也行，叫叔他也接着。

黄成屠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酒。

今儿是徐山儿子的满月酒，就是要来一遭才耽搁了回去的时间，不然昨天他就回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和徐山打交道的都是些不着调的，但他们这一道子人也有原则，兄弟之间重情重义。就是名声不太好，不然徐山也不至于二十八了才抱上媳妇儿儿子，就这还在他面前得瑟。

黄成屠心里想。

再者说，谁说他是光汉了，他白白净净的哥儿还在家里等着他呢，要不是要来他这里吃酒席，他早抱上亲上了。

想到这，黄成屠带着情绪的眼神看着徐山。

徐山只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到“痛处”，一顿过来人的样子安慰劝解：“这媳妇儿呐就是‘抢’来的，瞧见我媳妇儿没？”

徐山用嘴努了努堂屋，“哥们儿的漂亮媳妇儿就是咱英雄救美夺来的，你是不知道啊，当时五六七个年轻汉子挣着抢着……”

徐山喝了点酒，现在兴致高，绘声绘色的又讲起他那占群汉，抢媳妇儿的辉煌历史。

反倒是黄成屠一脸认真模样的听着。

他和阿琢的情况同徐山的不同，但也大差不差么，就像徐山说的：要主动，要挣抢，要强势。

酒席吃过，院子里稀稀拉拉就剩下请来做饭的婆子，徐山请他们洗刷锅碗，剩下的饭菜也带回去些，吩咐这一切付了剩余的银子，转过头来请黄成屠吃茶醒酒。

此时徐山的脸上不见醉意，反而十分郑重的，往屋子里哄孩子的媳妇儿看了看，和好兄弟道：“哥们儿以前也没想着有媳妇儿孩子……”

他无父无母，靠着叔伯家接济活到大了，整日里“无所事事”，名声烂透了。

黄成屠看徐山一脸颓丧的样子，道：“你现在挺好的。”

有媳妇儿有孩子有家。

“是啊。”

徐山拨开脸上的阴霾，露出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接着一脸诚恳的对着黄成屠说：“也幸亏了哥们儿你，自我认识你，我觉得我往后的路都明了了，你看看你，高大壮实，又俊又有钱的，那时候我看你其实不顺眼，我想啊，咱都是男人，我还比你年轻，怎得你这么成功，我就压着劲儿跟你比，瞧瞧，如今咱也是小有钱财的人，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啊。”

黄成屠听了心里还有些惊讶，他一直不知道徐山有这样的心思。不过也确实是他认识徐山之后，对方才开始找正经事干，人体格子不错，先在县里武馆做了一阵子沙袋挨打，积攒了一些钱也开始做些小生意，如今也是有了一点家底。

听徐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黄成屠也觉着酒气散了也就起身要离开。

黄天文还有其他几个跟着的伙计，到底是年纪小，喝了几杯酒红头上脸，眼睛里都透漏着醉态。

但是赶路不要紧，回去不过几板车，又不托什么东西。

主要是他有些急迫罢了。

*

林琢一觉睡到天擦黑，他刚醒就听见院子里吆喝着要吃饭了，也没有缓冲，机械的就秃噜到地上掀开帘子就要去吃饭，正脸瞧见小水。

顾水脸带微笑：“小爹爹，要吃饭了，你去洗把脸醒醒神。”还有些无奈的，“今儿晚上你是不是又要睡不着了。”

林琢懵愣一会儿，摆摆手：“不会，最近缺觉呢。”

林琢洗过脸去堂屋吃饭，饭桌上免不了受几句刺痒。

大房的顾柳氏刺挠几句，“我说鸣弟夫郎啊，这上交公中的银子啥时候交啊，有钱给李郎中家里送去，怎么不知道给家里。”

林琢觉得顾柳氏没脑子，看看这话说的，没水平。咽下嘴里一口杂面窝窝，回：“柳三嫂，你也说了是一家人，我不得先还了欠李大夫那二百文的药钱么。一家人还不能宽限几日了？”

“真是比要债的要得都急。”

“够了，吃饭说什么话！”

自是顾大福叫停了老三媳妇儿没脑子的话头。

瞧着顾柳氏一脸憋闷，林琢心情都松快了，嘴里的杂面窝窝都觉得有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