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茶恋人·双生劫

“我不敢保证下次他不会再晕厥，也不能保证下次他还有今天的好运气。”

向龙腾跃发出警告的这个人有点愠怒。

狄更斯小镇医院的这个头顶有大块斑秃的医生。

恩师张中行暂时脱离危险。

算是逃过一劫了。

但是医生又说了：“他随时都会晕厥。”

医生还说：“病人是一种少见或罕见的血型，准确地说是RH阴性血。晕厥时必须输血，跟他完全一样的血。幸亏有志愿者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提供了这种稀有血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腾跃问：“谁？那个献血者在哪里？”

医生这次是又愠怒又严肃。

“这是献血者的隐私。他要求匿名，我们尊重他的要求。”

张中行在病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医生都是吓唬人的，你可别真被吓着了。”

龙腾跃哽咽着说不出话。

“恩师！”

张中行咧着嘴，对龙腾跃笑。

“你要是能喊我一声“我爹”就好了，这可比输血管用多了。”

龙腾跃认真地盯着张中行。

“恩师，你是知道我的。我有‘我爹’的。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回云南，去无量山给你看他的茶园，你们老哥俩一定能聊得来。”

张中行依旧在笑，有微微苦涩。

“给我说说，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教出你这么好的儿子来？”

龙腾跃想说：“他从来就没有教过我。我和母亲被他放逐在英国伦敦，一座维多利亚时代的宅子里，那个长满青苔的地方实在太空了，我和母亲常年都感觉是住在冰窖里的。我母亲死在他的抛弃里，我也活在他的抛弃里。”

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清风徐来的句子。

“我也很好奇，如果恩师也有一个儿子，那一定也是投了做茶的胎，也一定是茶的恋人。”

张中行瞬间被龙腾跃这句话击中了。

“茶的恋人……”

一行老泪从张中行的眼窝里滚出。

龙腾跃的思绪，却飘到了6年前。

他去云南，寻找曼峨的那段时光。

那是在昆明，海晏村。

滇池东岸唯一完整保留云南民居特色的小渔村。

拥有滇池渔业文化特色，能看得见朝霞和晚霞。

天上瑰丽反卷，水上反卷瑰丽，彩云之南的云。

正是袅袅炊烟升起的那一刻。

一个被晚霞照得通红的院子。

在夕辉里恣意盛开的曼陀罗。

从高高红土院墙滚动而汹涌。

看不出是红还是黄的五角星。

花瓣被日落映照成滴血的红。

龙腾跃披着霞光，从石板路上走过来。

在曼陀罗花树下站定，大口喘气。

红土墙上破败的院门。

生铁铸就的门环上锈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