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柏穗以为是真人，转头看到其它摊位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才明白它们只是同一批生产的机器人。

它们有着同样的五官，保持着统一弧度的微笑。每次看到它们的笑容，柏穗都感到头痛，神经像它们僵硬的嘴角一样被拉扯扭曲。

杨烁、伍念初，包括其余所有人都没有这种症状。

也许和她得的病有关吧，柏穗自己给出合理的解释。

头顶飞铁来来回回过了十几辆，柏穗终于站到机器人面前。

机器人嘴巴一开一合说话，声音却并不通过喉咙振动产生：“您好，您需要什么？”

“一个番茄，一个鸡蛋，一小把青菜，二两猪肉，还有......”非植物类的商品供应点也卖，方便顾客一站式买全。

“好的。”机器人皮下机械用力撑起嘴角，身后传送带飞速运来柏穗要的东西。

真想让它别假笑了，机器人假笑的笑是假的，假笑的假也是假的。

柏穗扶着额头移开视线，再多看它一眼就要头痛得爆炸。

她忽然感到嗓子痒痒的，不禁捂住嘴咳嗽几下。不出意外，手心又是一滩血渍。

她无视手中的鲜红，接过机械臂递来的袋子，手腕触碰支付球，球幕立即显示“您已支付彗钞50.4”，她随后站到一旁等待杨烁一起返回。

一路上柏穗紧紧捏着袋子没松手，直到下了飞铁，和杨烁告别后才松开。

视线从杨烁的背影转移到手心，她凝视着与汗水混合的血迹，叹了口气。

柏穗不像杨烁和伍念初两家住得离飞铁站口那么近。再独自步行一段路程后看到一抹灰色，才是到家了。

柏穗现在的家是一栋低矮的水泥房，除了一小洼水池，周围都是荒地，包括她的半亩田。

把菜放好，她边上课边透过厨房的窗口看着自己的土地。

一朝穿越，年龄和生活条件一同下降，前世计算机专业的她都快大学毕业了，在这个世界她年方十七。

这个时代，大学以前没有线下集体学校，上课的视频早就录好，只要通过手环当天看完就行，作业同理。

买菜、上课、做作业，这就是家里有大人的孩子普通的一天。

家里没大人的柏穗拉上百叶窗，盘腿坐在沙发上安心听课。

依赖碎片化的原主记忆，柏穗应付着和熟人的交流，学习着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如今柏穗的生活也算安定下来。

她总算可以认真考虑五千万......不是，种田的事了。

柏穗在最大社交平台“道鸣”上尝试过所有和“种子”“钩吻”相关的关键词，可是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有她想要看到的种子购买渠道。

她只看到过失败的种植经历：有人从每天吃的蔬果里获取种子，尝试过水培和土培，但是从没有人成功过。

然而合同这事儿，身边只有符律师知晓，柏穗也只能和她讨论。不是不信任伍念初和杨烁，只是柏穗奉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符律啊，我家人没给我留下种子什么的吗？”柏穗给符律师发去消息。

符律师立刻传来冷冰冰的回复：“没有。”

这回手腕皮肤下没有传来振动，只是柏穗脑子里像被蚊子蛰了一下，痒痒的，挠又挠不到。

这手环一定有什么问题，她想她得重新设置一下消息提醒方式。

柏穗见符律师这边没有出路，正想退出页面，符律师又发来信息：“不过据我所知，你可以到市区废弃地铁站‘息盘’去看看，每周三凌晨两点，那里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种描述……

这是黑市吧，一定是吧……

她非要种这个田吗！

柏穗捋起两边袖子。不靠家人，不靠合同，不靠符律师，她，柏穗，难道就活不下去吗！

——您的账户余额：856.38彗钞。

将写着只够存活两个星期账户余额的页面移到一旁，柏穗默默在脑中打字：“我可是大大的良民，有没有什么合法途径啊？”

“没有。”

周三夜里，柏穗乘坐末班飞铁来到市区。她迎着冷风站在息盘地铁站地面入口，最后看了眼和符律师的聊天界面，吸了吸鼻涕，关闭了手环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