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文则蹲在院墙角落,手里拿着梭子,一下一下,耐心地修补着那张用了多年的旧渔网,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线绳之间。
这画面,宁静而熟悉,瞬间熨帖了他连日来的惶惑。
“妈,爸。”
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沙哑。
王彩霞闻声猛地抬头,手里那根刚摘好的豇豆啪一声掉在了磨得光滑的石桌上。
“复查咋样?医生咋说?没事吧?”
她几乎是立刻丢开了手里的活计,快步冲过来,手不由分说地贴上张杭的额头,又拉起他的胳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眼神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
蹲在角落的张承文也默默放下了梭子和渔网,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此刻写满沉重忧虑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的脸,仿佛要从中读出所有未言明的信息。
“没事,真没事!”
张杭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母亲过于紧张的手:
“医生说恢复得好着呢,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他边说边熟门熟路地走进屋里,搬出那个专属他的、有点掉漆的小马扎,放在葡萄架下最阴凉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
微风拂过,葡萄叶子沙沙作响,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他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然后才仿佛不经意地,抛出了那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决定:
“爸妈,我打算去南方。”
“什么!”
王彩霞的声音像被瞬间点燃的炮仗,猛地拔高,尖锐得刺破了小院的宁静。
她手里那个装着豇豆的藤编篮子哐当一声砸在石桌上,几根豇豆滚落在地。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才刚出院几天?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元气都没补回来,去那么远的南方干啥?人生地不熟的!”
她冲到张杭面前,语气激烈,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张杭被母亲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愣住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那里新生的发茬刺得手心发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份凝重:
“我总不能一直在家这么待着吧?爸,妈,这次看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家里那点存款都快见底了,我今年三十七,正当壮年,身强力壮,去南方闯闯,机会多,说不定能多赚点钱贴补家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涩,但语气更加坚定:
“你们儿子虽然没那么大本事,但老祖宗都说了,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只要肯拼,肯定能拼出个样子来,你们得支持我出去闯荡啊。”
张承文依旧沉默着,像一尊饱经风霜的石雕。
他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刚才放在墙角的手机,屏幕似乎都比他脸上的表情生动些,然后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堆放杂物的库房。
张杭看着父亲那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的背影,鼻尖猛地一酸。
爸爸一辈子话少,性子闷,可心里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疼他。
这次,他肯定是担心到了极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王彩霞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蹲下身,一根一根地去捡掉在地上的豇豆,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再等等吧,不急在这一时,你下个月还要来复查呢,等复查结果彻底没事了再说。”
“嗨,那几个老医生。”
张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视:
“看着就跟赤脚医生似得,话都说不明白,岁数大的能当我爷爷了,嗯,反正我觉得不太靠谱,我到了南方,直接去那边的大医院复查,设备更先进,医生水平肯定也更高,不比咱们这小地方的强?”
“不行!”
王彩霞的语气异常坚决,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必须等复查完,确定没事了才行!这事没得商量!”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院门外,一道清亮、温婉,仿佛带着水汽的女声,轻柔地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王阿姨。”
张杭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九月的午后阳光依旧毒辣,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院门口,逆光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的长发如瀑,被微风拂动,几缕发丝贴在她线条优美的后背,更添几分柔弱。
她的脸庞是那种极其精致的娃娃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清澈明亮得像浸在山泉里的黑曜石,明明看上去纯净无瑕,不染尘埃,偏偏眉梢眼角、乃至整个窈窕的身段,都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心跳加速的性感风韵。
这是一个堪称顶级的人间尤物。
张杭当场就看呆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这女人......太漂亮了!
而且,怎么隐隐约约,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