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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2 / 2)


  他得知了赵淑大破西秦,又得知了萧珊投降成了安乐公——但这些又与他没有关系,他抱着家里那祖传的琵琶,过着平民过的日子,穷苦艰难但脚踏实地,一直到一场饥荒来临,他的父亲在饥荒中去世,家里面能变卖的全部变卖干净,他背着琵琶离开了陇县,前去了雍州的州郡,跟随流民一起,懵懵懂懂,仿佛有方向,又仿佛没有方向。

  十三岁的许翠山在流民中艰难前行,二十六岁的萧胥开始渐渐想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抛弃那些国仇家恨,抛弃那些所谓的大义所谓的正统,他死了又活过来,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在雍州的州郡艰难生活,他用许家的那把琵琶来看他从前不曾见过的市井人生,他开始深深地思念赵淑——他想念她,却并不太敢去见她。

  且不说他们现在这样云泥之别的地位,一个小小的乐伎,和一个帝国尊贵的长公主,能有怎样的交集?

  就算见了面,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他能说自己是萧胥,死了又活过来,就想来和她见面吗?

  他不能。

  他能说自己是萧胥,现在是这个小少年许翠山,因为思念所以来到了京城与她见面么?

  他不能。

  他能说自己是萧胥,当年许多事情是他做错了,现在他想来道歉求一个原谅吗?

  他不能。

  他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赵淑已经离得太远,可思念从来都是蛮横不讲理,时间越来越久,想念越来越浓,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意,就一团火,烧得他自己快要死去。

  大约上天是眷顾他的,大约……老天爷便是要成全他的。

  段清之到雍州来找乐师的时候,他那年已经有十六岁,三年过去,他已然在雍州的州郡站稳了脚步,他用了一个小小的心机手段,便让段清之对自己的琵琶一听钟情,然后半推半就地便跟着段清之到了京城。

  然后——大约是花光了他今生所有的运气,他见到了赵淑,然后死皮赖脸地把自己那些欢呼雀跃的小心思都藏起来,装作自己只是一个爱慕赵淑的小小少年,在巧合的时机,得偿所愿地成为了驸马。

  他应当是高兴的——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他应当是快活的——他又一次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

  可……这些高兴和快活仿佛是偷来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偷,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抱在了怀里,迟早有一日,会被人发现,然后被人夺走。

  他是许璀,他是许翠山,他是天齐元嘉长公主的驸马。

  他是萧胥,他是西秦戎王,他是辜负并伤害了赵淑并且没有得到原谅的那个卑鄙小人。

  他用少年的快乐兴奋来掩藏自己。

  他欺骗了赵淑。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是许翠山,真的是许璀,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无邪的只会弹琵琶的少年。

  但……却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