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花莲姑娘,族长会议还是没能给出结论的样子呢。这几天连我们都进不去,所以详细情况就不知道了……有什么动作的话会马上告诉你的。」
「……是,吗……」
东都大树内的一层。众多伤员被安置于此,一片嘈杂之中,我向前獭族副族长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东都,兽人族新市街居民狐族族长的妹妹美志鹤,向族长会议提出要求卢布费拉公爵家履行『古老的誓约』这一方案,也已经过去了四天。这期间,他们毫无动作。
我想起以前哥哥给我朗读的,狼族大英雄『流星』和其同伴活跃的故事。
现在的族长之中好像没有英雄的样子呢……。
白衣姿态的松鼠族和豹族少女——发小的伽耶与可可,在稍远处呼喊我的名字。
「花莲!过来下!」「小花莲~有重伤者~」
「好的!」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达葛先生行礼。
「谢谢您告诉我状况。」
「……抱歉啊……连你都要得给伤员们治疗,那帮蠢货族长们!只会窝在最上层的会议室里……」
——我现在和佳耶与可可一起,负责给大树下层抬进来的伤员治疗。
其实我是很想上前线的。 与他们并肩作战,然后尽快去营救哥哥。
可是……近卫骑士团副长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与兽人族自警团团长,可可的父亲罗罗先生没有给我许可,父亲与母亲也反对我去。
最终……只能等族长会议结束了。
与卢布费拉的契约是『尽全力完成兽人族的愿望』。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应该请求其向东都派兵吧……但族长们无法下决断。
「费利西亚的话,现在已经决定好了吧。」
「?小姑娘?」
「不,没什么。那我走了。」
「……噢……」
老獭转身离去。尾巴的白发日益增多,背影也比之前瘦弱了。对于自己在新市街没有强行让哥哥登船一事一直在后悔着吧。
「!什、什么……骗、骗人的吧……」「呀、呀啊啊啊啊啊!!!!!」
发小们的惨叫声响起。我回过神来看向那边后,只见佳耶面色苍白,可可紧紧地抱住抬过来的担架。周围的人们都是面无血色。
钻进人群中好不容易靠近之后,我看到了担架上的人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罗罗先生……!?」
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是兽人族自警团团长,豹族的罗罗先生。
附近我那身穿白衣的母亲——狼族艾琳正在确认伤口。
将罗罗先生搬到此处,猫族和山羊族的青年拼命地恳求着母亲。
「求您了!还请一定要救救团长!」「他为了保护我们……」
「没事的。花莲,搭把手。」
「好、好的!」
母亲为罗罗先生施加未知的增幅魔法。魔法散发出美丽的翠光。
我也伸出手发动光属性中级魔法『光神快愈』。魔法的效果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哥哥没能回来之后,母亲便整日以泪洗面。
但是,四天前却说着『……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了~。我也要帮忙』这般,请求加入伤员的治疗班。
一直以来,母亲虽然不怎么使用治疗魔法,但一直通过增幅治愈魔法治疗了很多人。……她能使用这样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注意到我的视线,母亲露出困扰的表情。
「以前流浪的时候,某个人传授给我的哦。因为只能在大树内使用,纳坦也不太喜欢……」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请告诉我吧。也想和哥哥一起听故事呢。」
「……是、呢……和艾伦一起,呢…………啊,对、对不起。得集中精神才是……」
一提到哥哥的名字,母亲的眼中便渗出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双眼一直紧闭着的罗罗先生安静地睁开眼睛,将握紧的手放开。
手中捏着的是破碎的金属制小札。
「……感激不尽……这样,我就能,再战了。纳坦阁下的魔道具救了我一命,唔……」
「爹!不要!!」
可可哭着抱住罗罗先生,不停地摇着头。
……虽然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这身伤是没法再战了吧。
但是,自警团团长却坐起上半身,叫喊道。
「……这点程度的伤,和艾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把,那家伙……把能够改变兽人族未来的男人留在了新市街!!……我是多么……多么的愚蠢……。艾琳阁下,对不起……对不起…………!」
双手布满鲜血的罗罗先生握住母亲的手,不停地低头道歉。
母亲擦拭着眼泪——逼迫自己,露出笑容。
「罗罗先生,小可可在担心着你哦?现在就先让身体休息一会儿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治愈魔法停止施放。母亲向自警团员们给出指示。
「把罗罗先生抬走吧~。马上还会有新的伤员。」
「「好、好的!」」
罗罗先生的担架被抬到了现在一半被当做住院部使用的图书馆,可可也跟着他们走了。伽耶看向我微微点头。松鼠族的发小也追着担架离去。
图书馆的另一半提供给避难的孩子们了。毕竟是伽耶,之前认识的小孩子们——狐族的洛塔、伊奈、千鹤也会去看望他们的吧。
洛塔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兽人族的法律呢。真是个聪慧的小姑娘。
治疗了别的伤员,负责指挥治疗班的自警团分团长,兔族的希玛小姐向这边走来环顾四周。
「想跟这里的大家说以下哦~……。我们,让小艾伦去了新市街。然后,新市街被包围的人们大多数都平安无数地进入了大树。……可是,他却没有回来。我们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士。但是,也不能放弃哦。不能接受就这么放弃了。他可是——为了拯救『家人』而堵上了性命啊!」
周围的人们都一同点头,开始行动。
这之中有兽人、人族、精灵、矮人……没有人种之分。
我握住擦拭着眼泪的母亲的手。……冰冷的。
我与她对上视线,安慰道。
「老妈,没事的。哥哥绝对、绝对,会活下来的!」
「……花莲……」
「没事的。……没事的。」
我只是重复着这么一句话,抬头看向大树的上层。
——族长们仍旧没有要下楼的迹象。
*
「……你说什么,科诺哈?」
东都,奥尔格伦公爵家别邸中的一室。
初战过后,再度被软禁的我的主人——吉尔·奥尔格伦公子殿下,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冷冷地询问道。
相隔十三天的再会,迎接我的只有冷漠。……这也是自然。
因为我犯下的巨大过错,吉尔大人被迫与自己尊敬万分的『剑姬的头脑』战斗……。我咬着牙向他说道。
「已经完全没法在东都看到『剑姬的头脑』阁下了。……应该已经被捕。」
「……被捕了,吗……?海顿和扎乌鲁在做什么!!!!!!」
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真心的怒吼。
海顿,扎乌鲁乃是奥尔格伦的老将,大骑士黑格·海顿,与知名魔法士扎乌鲁·扎尼伯爵。
两人把青年和幸存的近卫骑士们一同俘虏了。
吉尔大人向我靠近。
「——……科诺哈。」
我抬起头。眼前——是双眼冰冷的吉尔大人。
心脏疼痛得快要停止跳动了。竟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是……。
「……我能理解你是为了不让我卷入这场荒唐的叛乱闹剧,才将我软禁在本家中。但是,光你一个人是不够的。说吧。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强忍着泪水。啊啊……我居然让吉尔大人……将姐姐墨米琪和我从圣灵教的奴隶中解放出来的这位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的心脏上,现在被附加了格雷戈里·奥尔格伦的咒印。
擅自说出情报的话就会死。但是……事到如今这又能怎样呢?
——叛乱第一天。格雷戈里·奥尔格伦一边将因魔法而昏睡的,我那久别重逢的姐姐墨米琪带给我看,一边对我如是说道。
『——我想让吉尔和『剑姬的头脑』互相厮杀啊。啊啊,您要拒绝也没事。不过,不知道吉尔是敌是友的格兰特兄长大人会怎么想呢……这里要是能让他们交战,您也能和姐姐大人再会,吉尔也能平安无事!还有犹豫的必要吗?』
我懊悔不已。居然让吉尔大人做那种事……最终,我没有作出决定,就直接被捕了。
最后……格雷戈里看着我们俩姐妹,将真相告知吉尔大人。
『这对姐妹就是你小时候解放的奴隶姐妹哦。那么,吉尔,该怎么办呢?是要将曾经拯救过一次的生命再度杀掉吗?还是说……要对艾伦前辈动手呢?』
格雷戈里·奥尔格伦,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的恶毒。
吉尔大人催促道。
「……怎么了?你不说话我可没法知道你什么意思。」
「……吉尔大人。我——……」
心脏传来一阵剧痛。双腿难以站立,我身体前倾屈膝。脸上冒出冷汗。
还没……还没到能够全盘托出的——
「……被魔法束缚了吗。头抬起来。」
「…………好、的。」
尽管呼吸急促,我还是听从了吉尔大人的命令。
随后——
「!?!!!??」
我的嘴唇被吉尔大人夺去。心脏的疼痛也消失了。……诶?
他……缓缓地离开。我只能呆呆地注视着我的主人。
「……诅咒转移到我的身上了。快说吧。」
「吉尔,大人……?为、为什……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想到就做了而已!……我之前对你确实不够了解。现在也还没有相信你。然而……为什么,会这么…………」
……如果更加坦率地表明身份,未来会有所改变吗?
『我就是您那时拯救的圣灵教的奴隶』。
如果,当时就这么说的话……我将妄想从脑中挥去。都是些无意义的思考罢了。
「当时,我被格兰特·奥尔格伦送过来。负责监视您,同时收集有关『剑姬』,和林斯特公爵家的情报。……一切都如他的安排进行。」
「!进入谍报部,是因为考虑到这是最容易接近我的方式吗……?咒印的主人,中途换成格雷戈里了吧?」
——格兰特·奥尔格伦不过是个小人罢了。而且,几乎没有实战经验。
那样的人计划能够成功……实在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格雷戈里·奥尔格伦的真实面目。
虽然知道他和将我们变成奴隶,夺走母亲生命的邪恶圣灵教关系紧密……但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不过,就算考虑到各方面的情报,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让吉尔大人如此过分地卷入这次的愚举。
为此,我成为了格雷戈里的间谍。
「……格雷戈里的指示基本是一样的。虽然还加上了『剑姬的头脑』的情报。现在我就是所谓的双面间谍。……没能告诉您这点,非常抱。」
「道歉的话,我就一辈子对你……不,无论哪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正如你的预测,格雷戈里并没有继续加害我。和艾伦前辈交战之后他也向我道歉了。短剑也没有回收。虽然不知道暗地里是怎么样,至今为止你能一定程度的自由行动也是他的指示。……艾伦前辈的去处有什么消息吗?」
「……好像被迷之马车车队送到东北方去了。」
「东北吗?那里有什——……四英海。魔王战争以前的遗迹吗……」
大陆最大的盐湖四英海上有几座小岛,其上存在着奥尔格伦多年来隐藏的遗迹。里面好像有一些至今仍未探明的东西存在。
——我感受到传遍整座别邸的感知魔法。
吉尔大人的表情一转严峻。
「……老人们来了吗。行吧。我去跟他们说说。」
吉尔大人不愉快地说着。丢下我离开房间。
啪嗒一声,房门被奋力地关上了。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明明咒印应该已经解除了。
……我的初吻,留下的只有满腔苦涩。
*
我追着吉尔大人,来到了另一间房间。
走廊上是一名男性骑士与女性魔法士。是护卫吧。
无视了敬礼的吉尔大人将门打开后,只见两位老人已经在里面等候。
『大骑士』黑格·海顿伯爵与扎乌鲁·扎尼伯爵。
无论哪位,都是统率叛乱军主力的历战猛将。
两位都是风尘仆仆。应该是偷偷从前线溜回来的吧。
他们站在原地,向我投来锐利的视线。
「……吉尔大人,女仆还请回避一下。」「……此话不能告知于您。」
但是——吉尔大人直接说道。
「……科诺哈是同伴。艾伦前辈也是这么说的。坐吧。」
我捂住嘴巴,颤抖起来。
……这样的我……还能……还能,被称为『同伴』吗?
老人们将信将疑地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讲述。
「……艾伦阁下一事,真是非常抱歉……」
「虽然仔细搜索了一番,但仍未知晓是被谁带走了……大树至今也还未攻下。」
「好像是陷入了僵持。圣灵骑士团也不出动。只有东方诸家在被消耗吗……」
老大骑士们一脸严峻地说明着战况。
「……格兰特少爷好像要将『紫备』从王都叫回。」
「……接下来,想要用火车将王都的兵力调回东都已经不可能做到了吧。军用与民用的交通都陷入了一片大混乱。事前设定的作战计划已经出现了各种漏洞。」
「奥尔格伦乃是王国东方防卫特化之家。从未想过离开根据地进行作战。用火车进行兵站维持……对于我们的兵站部门负担过重了。不过是纸上谈兵。」
吉尔大人批判着叛徒们的作战计划。用火车进行物资运输的想法确实很不错。
但是……那是平时,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下进行恰当好处的持续运输是极度困难的。
火车的运行,必须要庞大的人员储备作为后方支援——这么简单的事情,格兰特·奥尔格伦和格雷克·奥尔格伦都没有想到。
老将两人话题一转。
「大树的攻占就差一步了。前日,自警团团长好像负伤了。『剑姬的头脑』不在的话,对我等也是有利。」
「这也是,战胜了艾伦阁下的吉尔少爷的功劳。」
「…………什么?」
面对两位老人的言辞不当,吉尔大人的语调突然严厉了起来。
「……我战胜了那个人?说什么蠢话呢!!!!!!」
吉尔大人的情感释放而出,双拳奋力地敲击眼前的桌子。
厚实的木制桌子被敲出了裂缝。
「那个人就从来没有对确信是伙伴的人真心地挥剑过。……无论怎么恳求他都不愿意对我出手!艾伦钱给拿着的剑……到最后为止都只是在防守!就连用长杖进行的攻击,也和大学校训练时的完全一样……即使我在使用『光盾』!」
「!难道说……」「……他是魔法士。应该是近身战弱于吉尔少爷了吧。」
两位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震惊。
吉尔大人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
「那个人的剑技可是师承『剑姬』莉迪亚·林斯特哦……?要是身体完全恢复的话,几轮下来我就得身首异地了!最后我打出的雷属性上级魔法啊……是艾伦前辈为我而创的。本来的话,怎会这么简单就击中啊!!!」
——『剑姬的头脑』与老资历近卫骑士,兽人老兵们展现出的抵抗可谓是十分壮烈。
尽管受到了数量绝对压制的轮番攻击,也没有一人逃跑,即使是倒下的人,也是向前匍匐前进。甚至有人进行自爆。
即便如此还是寡不敌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抵抗始终在继续。
最终,他们奋战到了大树打出『收容完毕』信号弹的那一刻。
全身鲜血遍布但直到最后的最后依旧站立着的——便是那位黑发的青年。
吉尔大人哽咽道。
「……用风魔法将残存的近卫骑士们吹到水路上的艾伦前辈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那个人,你知道面对恳求他投降的我怎么说的吗?『别哭了,吉尔。你的判断很正确。科诺哈小姐确实是同伴。多注意下格雷戈里』!?连最后的最后都……给这样,这样丢人的我提供帮助……那种人我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别开玩笑了!!!!!我败了。一败涂地!败给了连续战斗之后又是连续战斗,身体和魔力全都消耗殆尽的人。连这种,受诅咒的短剑都使用了也还是输了啊!我没能完全相信艾伦前辈…………对于那个总有一天时机成熟的时候,要最先把剑献上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就。最终…………就是这副样子…………」
吉尔大人痛哭着。
我嘴唇紧闭,拼命压抑着心中的骚动。
吉尔大人一脸脆弱的笑容看向老人。
「……但是,现实不会等人。说说接下来的事情吧。大前提是——与义举有关的奥尔格伦与东方诸家已经完蛋了。之后只要考虑减少受害就行了。」
「!吉尔大人!?」「……我觉得,还没输吧。」
吉尔大人皱起眉头。眼神深处流露出的是——怜悯。
「只考虑王国东方防卫的奥尔格伦,和准备与魔王再战准备了两百年的『林斯特』『霍华德』『卢布费拉』,你们觉得会是同规格吗?如果是的话。」
他撇开视线,叹息道。
「……东方的奥尔格伦真是当了两百多年的井底之蛙啊……」
「「…………」」
「林斯特乃是『剑神』。霍华德乃是『军神』。卢布费拉乃是『战神』。……这次,我们和东方诸家是在挑战这样的三个家族。而且……我们伤害了艾伦前辈。……『剑姬』不会原谅我们的。绝对不会原谅我们。艾伦前辈不在的时候,大学校的研究室内,她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他抬起双手,一脸哭笑不得。
「『我虽然对你们没什么兴趣,但有空的话帮帮你们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是辜负了那家伙的信赖,或是让他受伤的话,我对你们不会有分毫的宽容』。」
——我将『剑姬』与『剑姬的头脑』的功绩,为人全都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遍。
那时候,便注意到了。那名青年,就是『剑姬』这把天下第一剑的剑鞘。
「『剑姬』的功绩传说都是事实。击退黑竜,讨伐四翼恶魔与吸血鬼真祖,打倒可怕的千年魔兽,蠢蠢欲动的『针海』……。接下来我们不得不该面对的是——」
我的主人表露出打心底里的恐惧。
「真正存在于现世的,暴怒的英雄。」
「……但是,我等都无法战胜吗。」「……就算是以『剑姬』为对手。」
吉尔大人轻轻地挥动左手,制止了他们。……他在流血。
我拼命抑制住想要冲过去为他治疗的想法。
「大姐头成为『剑姬』,是只有在艾伦前辈身边的时候。若非如此,便会化作烧尽一切的——『炎姬』。你们没被『火焰鸟』打过吧?那可真是吃不消。事已至此,我劝你们赶紧做好,王都和东都反叛军主将都被烧成灰烬的觉悟会比较好哦?」
「…………竟是如此的?」「…………真的是,人类吗?」
老人们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战力猜想的巨大误差。
尽管我一直推测吉多·奥尔格伦老公爵与其从小养大的老人们,和格兰特以及格雷戈里的目标不同……没想到认知误差居然如此之大。
吉尔大人沉重地说道。
「……在艾伦前辈身处东都的时候挑起事端就已经是下策了。……伤害到该保护的百姓时,便成为了下策的下策。和兽人族的复合,可以说已是不可能了吧?」
「…………我们无脸面对兽人族…………」
「…………责任,将会由我等全部背负…………」
老人们深深地低下了头。坚持攻击兽人们的,应该是那些,人皮恶魔的圣灵骑士团,及其附属部队吧。
新市街一战之后,这两位老人也是尽可能保护着兽人族。
可是……再怎么说明,都无法颠覆与兽人族信赖关系破裂的事实。
吉尔大人自嘲道。
「哈格跟我说着什么『守住奥尔格伦的名誉』,将这把短剑交给了我……真是想多了。我何止是没有把剑献给正确的人,更是拿这把剑刺向那人的蠢材。还谈什么名誉。」
心里感觉像是裂开了。
我要是没有对格雷戈里的邪恶过度轻视的话。亡羊补牢,也是为时已晚。
吉尔大人用冰冷得难以置信的语调,向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问道。
「……老爹他,吉多·奥尔格伦为什么没有阻止这样愚蠢的行为呢?那位『翠风』蕾蒂西亚·卢布费拉大人直接称赞为骑士的那个人在你们面前唯唯诺诺……说吧。老爹到底在企图着什么?如果说,那是什么荒唐的内容。」
啊啊……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就算豁出性命,也没法再保护住的这位大人,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我也会亲手引导它。」
「「…………」」
老人一脸沉痛的表情。就算是他们也会有如此失算的时候啊。
片刻后——老骑士与老魔法士郑重开口道。
听完『奥尔格伦的义务』之后吉尔大人抱住了脑袋。
「……愚蠢。实在愚蠢……所以哈格才把这短剑塞给我了吗。全部结束之后,让我『收拾残局』?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老人们只能继续低着头。我想起那天——幼年的吉尔大人将我们姐妹解放后,对他一顿痛批的奥尔格伦老公爵。
……多么残酷的老公爵。为了守护国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男性与女性的声音。
是先前待在走廊的护卫吧。
「……海顿卿,他们下达了大树的总攻命令。」「……师父,我们也是。」
「……马上就去,优格蒙特。」「……桑德拉,我明白了。」
老大骑士与老大魔法士眼中带着悲壮的决心站起身来,面向房门。
吉尔大人轻声说道。
「…………我不能祝愿二位武运昌隆。但是……现在你们还不能死。」
「「……是。」」
两人离开后,我们回到房间。
吉尔大人并没有坐下,直接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将布制的小袋扔给我。我慌忙接下——好重。里面是钱。
「……盘缠。想办法帮你姐姐逃跑吧。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各公爵家的反击一定会猛烈至极。…………谢谢你保护我。」
听到他最后这句安稳的话语……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吉尔大人!!!!!!!!!」
我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跪在地上哀求着他。金币从布袋中散落出来。
「我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立场。但是,求您了。请务必,务必!让我陪您到最后吧!!!!!!」
「……我拯救了你们姐妹毫无疑问。这次的事情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的愚蠢。真是的,在大学校里从那个人身上真是什么都没能学到啊…………」
我轻轻握住吉尔大人至今仍在流血的手,施加治愈魔法。一直持续着。
我不断地摇着头。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那天,在教皇领地的地下奴隶市场上,将深陷绝望深渊的我……将我们拯救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您啊!出身于南方岛屿诸国,谁都不肯拯救的我,却还有人会愿意握住我的手……。正是抱着这样的念想…………我才能活到今天。还请……还请…………求您了……。请让我……陪您到最后一刻吧……!」
视线已经被泪水铺满。……我失败了。无可奈何的失败。
但是——我还活着。
那么!至少……这一次,我一定要守护住吉尔大人的性命!
经过一番感觉是人生中最长的沉默之后,吉尔大人静静地对我说道。
「……先找到你姐姐,让她逃走,然后,要是还留有这种念想的话——就回到我的身边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奥尔格伦』。…………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义务。」
*
大树前的大桥今天也是一片激烈的战场。
「近卫骑士团副长理查德·林斯特!来吧!!!!!」
我朝前面的年轻敌方骑士出枪刺击。经过连日的战斗,这些人的脸我都能记住了。后方的敌军队列也将雷矢准备完毕,一同发射。
绕到我前方的娇小身影——身着轻铠的小熊族男性用大盾将敌方骑士的长枪接下。这位是兽人族自警团分队长的托马君。
「休想!翠伊!!」「噢!!!!!」
被叫到名字后,身着破烂蓝色道服的青年——从新市街一战中存活下来的翠伊君将大树内临时制作的金属制小札掷出,展开简易耐雷结界。它将雷矢挡下弹开。
「嘎哈!」
随后将敌方骑士奋力踹开。
翠伊君落地转身,微微一笑。
「托马大哥,动作变慢了啊?是不是上了岁数——」
「混蛋!去死吧!」
众多突然袭来的的重骑士手持战斧砍向翠伊君。
对此托马君瞬间做出反应。用大盾接下,
「看招,嘿咻!!!!!」
他单手挥动战锤,轰击眼前的地面。
『!?!!』
重骑士们惊得后退。……好惊人的臂力。
「你说谁上岁数了啊?弄丢媳妇儿的翠伊?」「……肌肉笨蛋!」
关系真是好啊。我将剑高举,释放炎属性上级魔法『灼热大火球』打向敌方队列。火球吞噬耐炎结界,击中。队列被打出一个大洞。
「跟着副长——射击!」
随着后方的年轻少女近卫骑士——瓦莱莉·洛克哈德的一声令下,各种属性的攻击魔法紧随其后。更是一片混乱的敌方部队向后逃去。
从军旗来看,都只是些男爵,准爵统帅的二线部队。战斗欲望低下。
「……赢了吗。」
我长出一口气——将剑纳入鞘中。可能是因为被艾伦抢走了爱剑,尽管一开始总有种违和感,不过也总算是习惯了。托马君与翠伊君给出指令。
「伤者退至大树!」「换班休息!夕凪,把伤者都挑出来!」
自警团员们各自回应,开始行动。
本来还以为罗罗阁下负伤了该怎么办呢……现在感觉各位还挺靠谱。
「伯尔特兰,我们也——……啊啊,嗯。」
不禁叫出了和艾伦一同留在新市街的副官的名字,我挠了挠头。
看来是连日的激战积攒了过多的疲劳。
「副长也去休息吧。阵地构筑就交给我们!」
将一头浅绿色长发简单盘起的瓦莱莉元气满满地对我说道。
我们已经被逼迫到不得不派出近卫骑士团最年少的这孩子,与自警团最年少的夕凪姑娘的程度了。
后方的近卫骑士们,以及托马君还有翠伊君也用眼神示意我。让我『去休息』。
「……拜托你们了。要是敌军有所动作马上告诉我。」
我从大桥上走下,回到大树前。
周围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家都在忙碌着。
此次叛乱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在大树前跨过大桥的大广场上建设阵地的。
但是……现在大桥一半已经被突破,阵线退到了大树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近卫骑士团和自警团的伤员不断增加,部队指挥官也是欠缺。战力已经减半。
但是,将大树内治疗伤员的兔族希玛阁下调回前线就是最后的手段了。
如果没有她,前线早就崩溃了。
话虽如此,让花莲姑娘上前线又是……她比瓦莱莉还要年轻。
尽管情况危急,族长会议还是默不作声。
其他地区的情报也无法获取。在此之上敌军依旧保存着主力,连日来都靠杂兵来消耗我们。艾伦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尽管食物与水源的储备还有余裕,但水路的控制也变得危险起来了。
我望向通道外,漂浮着凤尾船残骸的大水路,取出一根香烟——结束了。只剩下一条船了。
「咔咔咔……怎么摆出一副苦瓜脸啊,红色的公子殿下。听说你在这里就来找你了。」
「……达葛阁下。」
寻着我而来的这位,是前獭族副族长达葛阁下。
他向我招手示意,我便朝那边走过去。
我们在一片嘈杂之中,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和小桌子交谈起来。
含着烟管的老獭认命道。
「……可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现役的族长们,下来过一次的只有猴族族长。虽然样子很奇怪……但有事情要拜托你。」
「真巧啊。我也有要拜托的事情。……哦,在此之前。」
我发动拙劣的静音魔法。确认我们的声音不会被人听见之后,我看向老獭。
「我没有对您隐瞒。战况相当的绝望。在大树被攻陷之前至少让女性,孩子,老人,伤员都逃掉才行……殿后就由我们负责。」
「……我们会想办法搜集。……只是,有个条件。这件事是关于我的。」
达葛阁下将烟管按在桌子上。眼神中是深刻的悲哀。
「该逃跑的人是伤员,女人,孩子,以及——逃到大树来的其他种族。前族长及副族长为主的权力者都全票通过这个提案了。就拜托你们当他们的护卫了。」
「!?那、那是。」
「…………艾伦啊,以前,可是这~么小的一个小不点儿呢。咔咔咔……身高也和花莲姑娘差不多…………」
老獭用手指比划着,自言自语道。
——拿着烟管的手在颤抖。
「魔力也很少……身体能力也一般……因为外表的原因,只要是身处兽人街就会特别明显。坐船的时候,经常在我膝盖上哭泣呢。『……我要是有兽耳和尾巴就好了……』什么的。……跟纳坦和艾琳,还有花莲姑娘都没有说过。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我轻轻地点头。杰拉德一事之后经过调查,艾伦的来历上有写『在兽人族内又被排斥过一段时间』。
达葛先生移动视线,看向远方。
——新市街的方向。
「但是,那家伙并没有放弃。努力,努力,再努力!……没有任何后台就去报考王立学校了。……合格之后,就写了封信过来。你猜他写了什么?」
「…………」
我用沉默催促着他。
「『达葛先生教会了我很多重要的时期。真是非常感谢。以及,让我坐凤尾船我很开心。我出发了——达葛爷爷!』。……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坐了坐凤尾船罢了…………。我对……那家伙,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过……那家伙却……那家伙却……」
老獭的脸上终于流出了泪水。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哭了。那个小不点儿!一直坐在我膝盖上听我讲些无趣的老故事的,那个……那个艾伦!终于!终于!!」
达葛阁下将颤抖的手捂住脸。
「……虽然从未说出口过……我其实,其实……把他,当作孙子来看待的…………。然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死去…………呐,红色的公子殿下。」
老獭将手放下,通红的双眼中满是觉悟。……这个人也是深深疼爱着艾伦啊。
以及,毫无疑问——艾伦也是。
「将孩子——将孙子当作盾牌,让我们这些时日不多的老头继续苟延残喘。……那种事情啊,真的不能再发生了。啊啊,绝对不能再发生了!这次轮到我们了吧?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要是到了那一刻,我们的妻子,儿子,女儿,孙子,以及其他种族的人们就拜托你了。」
*
和达葛阁下分别之后,我向大桥前走去。差不多该回阵地——突然,有人喊到我的名字。
「理查德大人。」
转过身去,面前出现的是戴着老旧的小眼镜,脸上被金属灰尘弄脏的狼族男性。是艾伦的义父纳坦阁下。脸上满上疲惫与忧郁。
我深深地鞠躬。——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请别这样。您是『公子殿下』吧?」
他叹了一口气,将雕刻精致的金属小札递给我。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
「……给我?这个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罗罗阁下性命的魔道具吗?」
我抬起头接过小札。纳坦阁下微微点头。
「这是耐魔法用的魔道具试作品。可以避免一次致命伤。……用拿到大树里的材料做的,这是最后一枚了。」
「!我不能收下。……我没有那种资格。」
「守护大树到现在的正是您和近卫骑士团。您要是现在倒下的话——一切就结束了。剩下的我给我太太和女儿了。」
我再度鞠躬。……『太太和女儿』。也就是说,自己没有拿着。
「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就听我稍微发会儿牢骚吧。」
「……当然。」
他摘下眼镜眺望大树。叛乱开始后,盘旋上空的苍翠狮鹫数量莫名其妙增加了许多。纳坦阁下说道。
「艾伦……对我们来说是个担当不起的孩子……」
「?何出此言??」
「……林斯特公爵家的话已经研究过了吧?既然时常伴莉迪亚公女殿下左右,不可能没调查过狼族养子的出身。」
纳坦阁下淡淡地讲述着。瞳孔中深邃而又知性的光芒。这个人还真是东都首屈一指的魔道具匠人啊。
「我们夫妇和艾伦并没有血缘关系。当时,离开故乡流浪于大陆各地的我和艾琳想着该落脚了。就是那个时候,捡到的这孩子。」
『完全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报告书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在东都过着安稳悠闲的日子。女儿花莲也出生了。不过……正因如此,艾伦被排挤的事情就很晚才注意到。」
『新市街发生的狐族少女之死。这之后,就经历了被排挤的时期』。不过,有一部分没有调查的项目。……狐族少女之死为什么被指定为国家机密了?
「我和艾琳担忧了很久……。要是为了艾伦,应该把他送出东都才对吧。可是,花莲还这么小,最终,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纳坦阁下闭上了眼睛。肩膀颤抖着。
「但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王都也好,北都也好,南都也好,西都也好……让他去便是!我真是犯了大错……」
声音虽小但却清晰,周围的人都开始驻足倾听。
「王立学校的时候也是。要是那孩子的成绩,本可以早点入学的。如果是西都的学校,入学年龄会很低呢。可是,我们就是想让这孩子的笑容再多陪伴我们一会儿,就放弃了这个选项……。明明有能够翱翔的翅膀,却。」
……也就是说,没和莉迪亚相遇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一纸之隔啊,这一切。不…………应该是命运吧。
「……我没有先祖们那般的力量。但……我和艾琳能走到今天,毫无疑问都是因为有那孩子在。如果不以自己的身体为那孩子做挡箭牌,就不合适了。然而我却……」
「……艾伦并不希望这样吧。而且您也能拯救了众多士兵的性命。」
我紧紧地注视着这位快要被愧疚压垮的男人。
简易耐雷结界是纳坦阁下设计,临时制作的。
他忽地微笑起来。……和艾伦很是相似。
「……把孩子当做『挡箭牌』的父母,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啊。当然,这世间也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吧。不过——我选择否定它们。家长就是为了保护孩子而存在的!……至少我是期望能够这样的。」
在一旁倾听的众人都安静地点了点头。我也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只是推测……但我想他只是想回报自己受到的恩情。」
「…………想要回报?」
「嗯。对于自己打心底里爱着的双亲与妹妹,以及兽人族的『家人』——只是想要尽可能汇报自己的得到的部分罢了。对于我妹妹也是这样的。王都对于兽人也是强烈的差别对待。但是,王立学校入学测试以来,妹妹就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毫无疑问是看着你们的后背成长起来的。」
……但是,战争结束之后我可饶不了你……艾伦。
你变伟大了。所以,更不允许你……死去。
我将手放在纳坦的肩上。
「挺起胸膛吧。您没有任何错!我相信,正是因为有你们在,他才能走到今天。在下理查德·林斯特,以与狼族艾伦共同战斗过而自豪。」
「……谢谢,您。」
纳坦阁下流着眼泪。
——大桥那侧,传来瓦莱莉的大喊。渗透着强烈的急迫感。
「副长!敌军有动作!!敌军中——确认有出现奥尔格伦公爵家亲卫骑士团,和扎尼伯爵家的军旗!!!格兰特·奥尔格伦好像也在的样子!」
「……我知道了。瓦莱莉,和希玛小姐也通知一声!」
「是!」
我装作镇定,给出指示。
恐怕是真正的攻势了。没有希玛小姐的话……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战力被削减到这种程度,真的能够坚守到最后一刻吗?
不——不是能不能的话题。是做和不做的问题。
艾伦没有放弃,我也……不能胆怯。我可是他的友人。
我向纳坦阁下说道。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请跟我说说艾伦的事情吧。可以的话,把达葛先生也叫上,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聊。」
*
外面传来这几日从未感受到过强大魔力。
在大树第二层的图书馆中,将不需要的衣服撕掉做着简易绷带的我不禁嘟囔着。
「这股魔力是……」
「花莲……」「小、小花莲……」
坐在椅子上和一同工作的发小,伽耶与可可也不安地看着我。
刚才一直在附近开心地读着名为『狮鹫报恩』的绘本的狐族伊奈和千鹤也是兽耳与尾巴一震,紧紧抱住出身于东都孤儿院,对我哥哥很是尊敬的洛塔。
幼女们的母亲美志鹤小姐和我母亲艾琳都不在这里。好像是去参加治疗班的会议了。
走出图书馆后,只见巨大的大树正面大门打开着。陆续有躺着重伤者的担架被搬运进来。
……陷入了苦战吗?我想都不想便脱掉了身上的白衣。
「伽耶,可可——我去一下!洛塔她们就拜托你们了!」
前些天制止我的发小们,今天也是沉默地低着头。
我将王立学校的制帽压到遮住眼睛的位置,向大树的入口处走去。
看来不只是我想要加入战斗,一堆拿着武器的人群也陆续聚集而来。大树的入口处,手持枪杖的兔族希玛小姐与自警团员们站在那里。
希玛小姐满怀悲壮地告诉大家。
「各位,敌军的总攻击开始了。我们也得前往增援了!大树里面就拜托各位了,若是那一刻真的到来了,还请带着孩子们逃跑吧。」
她深深地鞠躬,向战场走去。……那种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也得出点力才行——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
「!……老妈……」
「……不行哦,花莲!……不行!求你……求你了,别去……」
眼里是豆大的泪珠。再度体会到她消瘦的身体,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妈……我去了王都以后已经变强了。我得保护大家!」
「……花莲……如果连你都失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
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我多少有些……能够理解哥哥的心情了。
但是——我紧握母亲的双手。
「我绝对会回来的。因为,我还得去救哥哥呢!」
「……」
表情悲痛的母亲缓缓离去。向远处望去能够在人群中看到父亲。虽然表情扭曲,但他还是对我微微点头。我挺直身子,向入口处走去。
「花莲!」
母亲喊道。但是……我无法回头。
因为,要是回头的话……眼泪会忍受不住的。
留下母亲,我穿过大树的门,呼吸着屋外久违的空气。
——血与某种东西燃烧产生的恶臭。
「最前线这么近吗……?」
哥哥去帮助新市街的人们时,近卫骑士团与自警团占领着越过大桥的大广场。但是,现在……我方阵地已经被压制到了大树附近。
上空盘旋着许多苍翠狮鹫。我想起刚才幼女们读着的绘本。
「……要是哥哥在的话,之前那孩子可能会来帮忙吧……」
嘟囔着虚幻的希望,我向大桥走去。
被送往大树的伤员和要去前线的人排成一列,怎么也走不动。
——越是靠近,战况就越是明了起来。
两边的军队互相进行着激烈地魔法碰撞,其中敌方的一部分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放出初级魔法。
手中拿着的是,奇妙形状的木棒……啦啦诺亚共和国的魔铳?
前几天,阻止我离开大树的近卫骑士瓦莱莉·洛克哈德小姐,以及山羊族自警团员夕凪小姐都在拼命发动着治愈魔法。
——最前线的主战力在对峙着。
敌将为两人。
手持单刃枪的老大骑士黑格·海顿与手持枪杖头戴大帽的老魔法士。
敌军最后方还能看到骑着马的敌军总大将格兰特·奥尔格伦。
我方的理查德大人和罗罗先生负伤后,负责自警团指挥的小熊族托马先生,统率新市街自警团的狐族翠伊先生,以及先前的希玛小姐也在。
我急匆匆地奔向混乱的近卫骑士团队伍。瓦莱莉小姐急迫地叫喊着。
「大骑士黑格·海顿!扎乌鲁·扎尼伯爵……!」
后面这位的名字我也有所耳闻。是强敌!
黑格将长枪朝一旁大幅横扫,五连发动风属性上级魔法『岚帝竜卷』。
老扎尼更是高举枪杖,三连发动雷属性上级魔法『雷帝轰枪』。
龙卷风交错在一起——化作五道雷风。上级魔法结合起来的八道攻击!?
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叫喊道。
「接我这招!」「若是能防住就尽管尝试吧!」
魔法释放,直逼理查德大人而来。要是他躲开的话,友军都要被打飞了!
「这玩意儿……就由我来!!!!!!!!!!」
托马先生大喊着冲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他举起大盾,将第一发雷风挡住。
「不要一个人单独上,托马!我也在的!」
后方的希玛小姐展开强大的魔法屏障将攻势缓和下来、托马先生也用大盾继续防御着,一发……两发,依次消失,接下第三发后便到达了临界点。大盾破碎,
「咳哈!」
托马先生倒在地上。翠伊先生单手集束全魔力绕到他前方将其护住。
「欧拉啊啊啊啊啊啊!!!!!!!!!!」
他全力正拳刺出,打向第三发的雷风——贯穿!
翠伊先生在此也向前倒下。希玛小姐一边维持着魔法屏障,一边给两人施加治愈魔法……但魔力看上去越来越弱。
可是,还有两发雷风。
「——你们三个,谢谢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理查德大人双手持剑,向前突击。
他在前方二连发动炎属性上级魔法『灼热大火球』,将第四发,第五发的雷风抵消。
攻向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的道路终于被打开——
「去死吧!!!!!」
敌方队伍最后方的格兰特·奥尔格伦将魔斧枪挥下,两发雷属性上级魔法『雷帝乱舞』打向托马先生和翠伊先生。在这种时候补刀吗!?
近卫骑士团和自警团正与敌方部队交战中,无法应对。
我也——这个距离不行!赶不上!!
希玛小姐发出惨叫——理查德大人强行转变突击方向。
「唔噢噢噢噢噢噢!!!!!!!!!!!!」
伴随着必定守住托马先生他们的决心,他的剑挥向『雷帝乱舞』,一剑,两剑。
成功了!防下——……奥尔格伦公爵家亲卫骑士团先头的男性骑士与率领扎尼伯爵部队的女性魔法士,都强行将部队攻击的矛头指向理查德大人。
「全弹发射!」「射击!」
「唔!!!!!!!!!」
无数的雷枪与雷弹杀到理查德大人面前。他拼命挥剑,保护着两人。
后方的希玛小姐,近卫骑士,自警团员,义勇兵们都全力展开魔法屏障……遭到数量的暴力压制,防御还是被攻破,魔力击中目标。大闪光与冲击波之后。我的耳朵捕捉到金属破碎的声音。
我马上举起手。光芒收束后……我畏畏缩缩地睁开眼睛。
魔法并没有直接命中队伍。但是……。
「……遭重了,呢……。又欠纳坦阁下一次了……」
理查德大人遍体鳞伤,瞪着大骑士与老魔法士。全身都喷出鲜血来,铠甲也被染成一片猩红。欠父亲……我想起自己带着的小札。
赤发近卫副长丝毫不顾自己浑身是血,将剑横举。
他释放炎枪,一边牵制着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一边叫喊道。
「快把托马君与翠伊君带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