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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番十一郎

第十四章:番十一郎

萧玉嬛此时才想起来,事发前后似乎就没有看见番十一郎。她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回转身,找自家姐姐要人。

可是长公主根本交不出来,两手一摊:“来的人我都叫人锁了,可是那些人里头,并没有你的十一郎。”

萧玉嬛不信,径直去后庭看了跪在檐下已经锁链加身的那些大食艺人和波斯舞姬。众人都操着不太娴熟的南话朝她求救,她拣了其中几个比较熟的脸孔问:“十一郎呢?”

回去的马车上,掌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番十一郎是这些大食和波斯艺人的首领,他们都唯他命是从。可是现在公主府出了命案,死的是驸马的姬妾和未出生的孩子,偏偏番十一郎不见了人影。以至于长公主和妹妹萧玉嬛当场翻脸,萧玉嬛走出金碧辉煌的长公主府时,两眼都蓄着满眶的泪水。

掌珠为萧玉嬛揪心,又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只能掀开马车的纱帘,朝繁华热闹的街市上暗暗祈祷:“但愿殷驸马不至于为了一个姬妾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吧,要我说,楚楚就该离她这个长姐远一点,也不知道她这会儿该多伤心呢,可惜我帮不上她什么忙……”

青鸾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其实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便有些许端倪渐渐呈现了。那番十一郎必定有古怪,他带着人进来长公主府表演杂耍,最后出了人命自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只是像掌珠所言,只盼殷驸马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却不认为能如此有惊无险的过去。

果不其然,殷驸马告状进了宫,没能见到皇帝,却见到了丁贵嫔。丁贵嫔倒也不会太过偏袒,便为此事召见长公主与三公主姐妹两。萧玉嬛对这位庶母一贯礼遇尊重,最起码人前的礼节样样周到,可是长公主萧玉姚却做不到。

最后丁贵嫔亦不能容忍她的无礼,加之殷驸马告状之后,几位御史大夫都为此事向皇帝谏言,要求皇室好生约束这位长公主的言行。于是丁贵嫔以聃于享乐纵容奴仆行凶为名,罚了两位公主在宫中佛堂抄经,并责令长公主向驸马和他的驸马赔礼请罪。

掌珠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按耐不住的焦虑。她开始在屋子里团团转的走来走去,口里念念道:“这事跟楚楚有什么相干?为什么罚了长公主还要罚她?我不服,我要进宫去见贵嫔。”

青鸾赶紧拦住她,好言相劝:“王妃别忘了,长公主跟三公主可是亲姐妹,要是只罚长公主,那日后姐妹之间定然会生出嫌隙。奴婢以为,贵嫔娘娘这样一来,倒是行事周全了。”

掌珠停住脚,满脸焦虑的想了又想,最后才摇头道:“那番十一郎呢?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只要找到他,就可以证明楚楚的清白。”

青鸾看着她,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掌珠也聪明,很快就意会了她的神色,于是耐着性子在窗前小几边坐下来,问:“青鸾,你觉得杀人的,会是那个番十一郎吗?”

青鸾没有立即答话,脑子里只反复回放着那两个大食男子最后行凶时跳的类似于驱魔一般浮醉的舞。最后才摇头,低声道:“奴婢以为,这事就是个套。长公主可能会受牵连很深,王妃若想保全三公主,最好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掌珠还不信,先是摇头,后来一颗心渐渐沉入了夜色里。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她推说不吃,也不想动弹。如此枯坐着,直到天光黯淡。夜色将湘东王府的华美瑰丽都拢进初秋的凉意里,窗外檐下有侍女来掌灯,茜色一点点虚浮的喜庆,在漫漫长廊中次第燃放起来。

可能是因为有风吧,那一点点喜庆的茜红,衬着幽深无尽的暗黑,显得格外的无力。

掌珠看着几上茶盘中那被茶水清洗的光洁喜庆的玉制茶宠小儿的无忧笑脸,竟然缄默了下来。

就如萧玉嬛所言,她跟她一样,都是在这金玉王庭里长大的人。现在看着事情也简单,不过是死了一个微贱的姬妾而已,可是真要是这样,那背后费尽苦心布局的人,岂不是只想图个乐子看个热闹?

可是这番十一郎找不到还好,找到之后,却又是一番惊动朝野的纷乱。

原本丁贵嫔将两位公主都做了处罚,便是为了挽回皇室的颜面与安抚重臣之心。

可是这头殷府才刚刚咽下血泪将惨死的樊姬母子给安葬下去,那边客曹尚书沈明宣却火急火燎的递上了一道折子,把个正在礼佛的皇帝都惊的不得不出面询问缘由了。

掌珠正好进宫去探望被罚抄经的萧玉嬛,遥遥路过天安殿,见到皇帝的身影,不由为之一喜。

“皇上想来是知道楚楚被罚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青鸾哪里拦得住她轻盈的脚步?只能快步跟上。可惜进了大殿,就知道情形不妙。

萧玉嬛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听说客居自己府中的番十一郎居然是大食国王子时,只能连连摇头:“回父皇,儿臣的确不知番十一郎的身份,若知道的话,也定然不敢收留他在府中,还请父皇明鉴。”

看样子,早已清心寡欲的梁武帝,也被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行为气得不轻。以至于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客曹尚书则忠心耿耿,提醒皇帝:“这是大食国才刚即位的国主的亲笔信,这是王子的画像。请公主过目,看看是否属实?”

萧玉嬛迟疑的接过画像,看过之后,惊的呆住在原地,连话也说不上来。

掌珠也凑过去看了画像,的确是那番十一郎无疑。可她仍要替萧玉嬛分辨:“回皇上,这画像上的人的确与那番十一郎十分的肖似。但当初公主收留他的时候,也查看过他的通关碟册,他当时就是一个卖艺为生的番人而已。这一点,客曹大人也要核查清楚才好。”

这话把客曹尚书堵的几乎要憋死过去,梁武帝见掌珠也来了,便叹了口气,免了她的行礼,让她跟萧玉嬛都下去。下旨道:“传太子和三皇子过来议事,另召陈庆之韦放即刻进宫。”

青鸾跟在掌珠身侧,见她搀着有些回不过神来的萧玉嬛,徐徐安慰了好几句之后,萧玉嬛眼底的泪水才崩落下来。

“原是人家早就设好的局,都是我太蠢,竟然如此大意。”

萧玉嬛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懊恼,总之事已至此,她们姐妹两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之前还觉得长姐行事太轻狂,没想到,最后带累她的人,却是自己。

掌珠觉得事情没那么坏,说道:“可是你之前并不知道那大食王子的身份,如今他就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与你没有多大的相干。再说了,咱们居于深闺内院,哪里晓得他大食国易主换王的政事?我看皇上召见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还有几位将军进宫,想来总是要把此事搪塞过去的。其余人你我都不十足信,可是只要有太子殿下在,难道你还怕他会不维护咱们?”

萧玉嬛也是要强的性子,当着人前落泪失态,片刻之后又端正了仪容。她自觉懊悔,但也顺着掌珠的话道:“嗯,陈将军如今负责京畿宿卫,韦将军也是羽林卫重将,看来父皇是要彻查此事。只要有太子殿下主持此事,那么,事情便算还有回转的余地。”

回去佛堂,长公主萧玉姚正坐在案前。想来是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着妹妹,满脸的怒意与不屑。

掌珠唯恐她出言伤及萧玉嬛,心里卯足了劲要帮腔,可是不等这姐妹两内讧,那边丁贵嫔已经派了侍女过来,请长公主过去向殷老太夫人和她婆婆殷夫人赔礼请罪。

长公主闻言,立即掀翻了跟前案上堆着的笔墨纸砚,怒道:“笑话!要本宫去跟她们请罪?也不知道他们殷家何德何能?能受得起吗?”

萧玉嬛想劝,又忍下,遂上前朝丁贵嫔遣来的侍女道:“此事与长姐关系不大,都是我御下不严,我去跟太老夫人和殷夫人赔罪便是。”

可是长公主却忽然耍横起来,她喝住妹妹,一语双关的说道:“不许去!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要向她们低头请罪?萧玉嬛,别忘了我们的母亲是郗氏名门,我们才是父皇与母后嫡生的公主。要我们赔罪,除非拿出证据来,否则,我是死也不低这个头的。”

众人都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言。心内都道长公主性情刚烈,早已闻名,但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能不领丁贵嫔一心做和事佬的人情。

原本只要去跟殷老太夫人和殷夫人赔个礼稍稍服一下软便算过去的事,如今这是要怎样?

难不成,将事情调转个个来,要用皇室的权利逼得殷府再不能发声,把那些御史大夫都贬下去做小吏,然后任由世人去腹诽皇帝教女无方?

萧玉嬛当然知道不能够,她这次是输的心服口服,当下只能求长姐稍稍冷静下来,几乎是哀求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的气和苦,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事情已经出了,总要有个了结。父皇年事已高,我不想让他再为我们操心。既然乱子是出在我府里的人身上,那就由我来担着罪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