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寒鸦
第六十九章：寒鸦
她想起那夜的荷花池，那一盏莲灯如自天界而来。淼淼水雾之中，远处坐在花山上的萧统，似是沉睡在她梦境中千年之久的世外谪仙。
那是她无意中窥见的一幕，当时疑幻似真。可是没想到，原来那一次并不真切的邂逅，牵动人心的并不是一盏莲灯，而是送灯的人。
萧统送给她的那副画卷，上面也有氤氲不散的水雾。一叶扁舟上的女子，凝视着远处的黯淡星月，那一个侧首，回望的风景只有画中人才会彼此懂得。
原来那一夜，萧统也记住了她。生命中有些相逢，似是此生注定的，一场长久而盛大的等候。
青鸾知道自己是个冷情的人，于女子而言，她受过的教导都显得太实用。从小到大，不管是母亲还是身边的嬷嬷，都会教她，守住利益和自己的心，才是一切的根本，儿女情长那是女子天性中最为无用而肤浅的东西，只有蠢人才会笃信所谓的真情。
因为世道就是如此，男子三妻四妾甚至七十二宫佳丽三千，都是正道。对于世家望族而言，维系婚姻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门第与势力，还有身为主母的智慧和手段。
那么，自己原来是个蠢人吗？
青鸾不知道，她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不能释怀的质疑，也第一次，对过去深信不疑的一切，生出了质疑。
好在她能胡思乱想的空隙没有多久，少卿便有掌珠跟前的小丫鬟来传话，说王妃让她过去。
原来是谢同裳悄悄的过来跟掌珠道谢，可怜她堂堂一位王妃，如今却连正门都没走，而是让人递了帖子进来，再从下人所用的后门进来的。掌珠听说萧珉平安无事，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再一想，又是叹息——豫章王萧赞这么一走，他倒是自在了，可是萧珉这个世子跟谢同裳这个王妃，则成了十分尴尬的存在。
好在谢同裳内心里还算坚强，当着掌珠的面，纵然心里苦过黄莲，可是也没有表露几分。她只是特地过来道谢，因为不是当日青鸾派人给她传话，她定然不会想起先把萧珉给藏起来。真要是萧珉被豫章王一起带走了，那她现在肯定也活不成了。
掌珠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加上年轻，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谢氏。好在青鸾过来之后，就提醒谢氏要先去宫中跟丁贵嫔请罪——不但如此，还要借机道出当年吴淑仪用香谋害她性命的事实。
谢同裳一听之下，当即就忘了擦眼泪，她怔然问道：“可是这会儿我进宫去见贵嫔娘娘，会不会惹她嫌？再有就是——吴娘娘现在也落难了，我再去这么一来，会不会让她处境更加艰难？”
掌珠也跟谢氏一起看着青鸾，青鸾却摇头道：“不，王妃您要知道，如今您不是要自保，您是要保住世子的性命跟他日后的生活。吴娘娘如今被拘禁在冷宫里，她有今日并不是您造成的——相反，您认为豫章王出奔，她真的就不知情吗？”
这一言终于惊醒谢氏，经此一激，她心里那份被隐藏到深处的不甘和怨愤，又再度被剥开伤口，鲜血淋漓。作为正妃，丈夫临走时宁愿带走侧妃和儿子，却不愿带走她，甚至就连一声告知都没有。经此一事，她心里对萧赞的感情，已经化为一滩冰水。
为母则刚，这似乎是女子天性中最无法磨灭的一部分，谢氏很快就明白了青鸾的提点意义所在，对，她是苦主，为了儿子，她没什么不可以做的。况且，吴淑仪只替自己儿子着想，又何曾顾念过她这些年的不易？便是为了萧珉，她也必须要熬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日！
于是谢同裳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她定了定神，再跟青鸾求证道：“若是我进宫去见丁贵嫔娘娘，她肯见我，则说明她愿意留我们母子一条性命。若是不见呢？那我——”
“我想，贵嫔娘娘一定会见您的——”青鸾的微信，笃定而淡然。这无疑给了谢同裳莫大的勇气和信心，她忽然一扫眼底厚重的阴霾和抑郁，开始满心期待的计划起进宫的事情。随后，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掌珠送她到院子里，看着谢氏的背影，很有几分担心的神色。回来之后，也对青鸾问：“为何你就笃定，丁贵嫔娘娘会见她？而且会替她和世子开脱呢？唉——我是替谢姐姐感到难过，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走到了这一步。”
青鸾摇头，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总要告诉掌珠一些真相。
“王妃不必担心，我肯定不会害谢王妃和小世子的。因为如今情势并不明朗，但是豫章王忽然出奔，背后肯定有人怂恿或者威胁他。可是您想，豫章王已经走了几天了，并未传来被拘禁回京的消息，那么很有可能，他是出了京城之后，就被人接应了。在大梁境内，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件事呢？还有，皇室当为天下人之表率，而今豫章王之事外面传言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皇上一直没有发话，因此，此时谢王妃若进宫去哭诉，丁贵嫔作为后宫之主，必定只会宽待她们母子，而不是跟吴淑仪一样，被责罚被连累。此事，王妃大可放心。”
掌珠本来心里也没底，听青鸾这么一分析，方才有了些头绪。然后想起来昨晚她一夜未归，自然追问道：“那你昨晚，真是在东宫留宿？”
青鸾看她的眼神有些描摹不清的意味，当即脸上一热，连忙撇清道：“哪有什么留宿？就是跟汪大人和江姑娘在西街那边遇上了自称是宫中来的禁卫，说要请我们回去问什么案子。汪大人当时觉得这些人来头不对，后来我们就起了冲突，西市离东宫最近，是江姑娘说可以过去找韦先生的。”
掌珠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是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青鸾，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可以在外面交朋友，不像我，整天都困在王府里，言行都要谨慎小心。”
青鸾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块鱼枕石的银链，心中猜测对于徐老夫人的事情，掌珠到底知道多少？想了想，才道”王妃，近日若见到三公主，你最好留意一下她的举动。“
掌珠敏感的猜测到了一点什么，当即就问道：“是不是跟长公主有关？青鸾你别瞒我，我就觉得，萧玉姚那性子，迟早要出事。“
就连掌珠都能看得出来，那么萧玉嬛心里岂会没有分寸？可是她们终究是亲姐妹，郗后留下的三位公主，除了二公主萧玉窈如今不在京中又跟长公主不和之外，剩下的这两位始终还是荣辱一体的。
青鸾面对掌珠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为难如何把握分寸，转念一想，若真有其事，到时候天下人皆知，哪里能瞒得住？因而便隐约的提了一下临川王萧宏跟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匪浅，掌珠立即明白过来，惊疑道：“如此说来，豫章王出奔之事，跟萧宏这老东西脱不开干系？“
青鸾叹口气，道：“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谁都没有真凭实据。不过奴婢怂恿谢王妃去见贵嫔娘娘，想来她要撇清保全自己母子，是有些不便对人说的话会对贵嫔说的。但愿，这些只是空穴来风的流言吧！毕竟临川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这边刚刚失了豫章王，又再查出临川王的事情，只怕皇上会受不住。“
其实青鸾早看出来，豫章王妃谢同裳是个内里有心机，但是一直为规矩情感所压制的人。否则何至于真就那么凑巧，能够让她发觉她早已身中香毒的迹象？她进宫去求见丁贵嫔，若自己没有这个本意，那么就算青鸾怂恿，她也是不敢的。她未必不知道去求丁贵嫔轻易讨不了好，但是只要她还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那么这个买卖就能做得大家皆大欢喜。
倒是掌珠关心则乱，一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会牵连到萧玉嬛，当即就道：“我明日去见玉嬛，让她小心一些。“
小心一些？这等事情，若是成真就是谋逆的大罪。到时候就算萧宏是皇帝的亲弟弟又如何？萧玉姚是亲生女儿又如何？不杀不足以谢天下的时候，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足挂齿。
青鸾只是替掌珠理了理她手腕上的手钏，将那鲜红如血的宝石串儿一颗颗拨出正形正脸来，衬着掌珠手腕上如雪的肌肤，简直就是美不胜收的一帧画儿。又将窗前小几上的博山炉移近两分，再朝掌珠道：“王妃，给小猫取个名字吧，猫儿都是喜欢玩线团之类的，也喜欢在屋子里攀来跳去的。多宝阁上的东西，奴婢都叫人清了下来，另外再摆一些玩的物件，天冷，出门多有不便，总不如自己在家来的舒坦安逸。“
这话掌珠登时就听明白了，青鸾是让她安心在家坐享安宁，最好不要以湘东王妃的身份去介入任何是非。但是，越是如此，她内心便越发的觉得难以安宁。
因为，在风雪即将来临的冬日，繁华了近二十余年的建康城，不知何时开始，人心渐渐动荡了起来。
冬月初一那日清晨，宫中太庙敲响了大钟，钟声响彻入云之后，城中四百八十寺庙皆随之敲响晨钟，钟声激起大群的寒鸦带着一层霜雪呼啸而过。
她想起那夜的荷花池，那一盏莲灯如自天界而来。淼淼水雾之中，远处坐在花山上的萧统，似是沉睡在她梦境中千年之久的世外谪仙。
那是她无意中窥见的一幕，当时疑幻似真。可是没想到，原来那一次并不真切的邂逅，牵动人心的并不是一盏莲灯，而是送灯的人。
萧统送给她的那副画卷，上面也有氤氲不散的水雾。一叶扁舟上的女子，凝视着远处的黯淡星月，那一个侧首，回望的风景只有画中人才会彼此懂得。
原来那一夜，萧统也记住了她。生命中有些相逢，似是此生注定的，一场长久而盛大的等候。
青鸾知道自己是个冷情的人，于女子而言，她受过的教导都显得太实用。从小到大，不管是母亲还是身边的嬷嬷，都会教她，守住利益和自己的心，才是一切的根本，儿女情长那是女子天性中最为无用而肤浅的东西，只有蠢人才会笃信所谓的真情。
因为世道就是如此，男子三妻四妾甚至七十二宫佳丽三千，都是正道。对于世家望族而言，维系婚姻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门第与势力，还有身为主母的智慧和手段。
那么，自己原来是个蠢人吗？
青鸾不知道，她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不能释怀的质疑，也第一次，对过去深信不疑的一切，生出了质疑。
好在她能胡思乱想的空隙没有多久，少卿便有掌珠跟前的小丫鬟来传话，说王妃让她过去。
原来是谢同裳悄悄的过来跟掌珠道谢，可怜她堂堂一位王妃，如今却连正门都没走，而是让人递了帖子进来，再从下人所用的后门进来的。掌珠听说萧珉平安无事，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再一想，又是叹息——豫章王萧赞这么一走，他倒是自在了，可是萧珉这个世子跟谢同裳这个王妃，则成了十分尴尬的存在。
好在谢同裳内心里还算坚强，当着掌珠的面，纵然心里苦过黄莲，可是也没有表露几分。她只是特地过来道谢，因为不是当日青鸾派人给她传话，她定然不会想起先把萧珉给藏起来。真要是萧珉被豫章王一起带走了，那她现在肯定也活不成了。
掌珠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加上年轻，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谢氏。好在青鸾过来之后，就提醒谢氏要先去宫中跟丁贵嫔请罪——不但如此，还要借机道出当年吴淑仪用香谋害她性命的事实。
谢同裳一听之下，当即就忘了擦眼泪，她怔然问道：“可是这会儿我进宫去见贵嫔娘娘，会不会惹她嫌？再有就是——吴娘娘现在也落难了，我再去这么一来，会不会让她处境更加艰难？”
掌珠也跟谢氏一起看着青鸾，青鸾却摇头道：“不，王妃您要知道，如今您不是要自保，您是要保住世子的性命跟他日后的生活。吴娘娘如今被拘禁在冷宫里，她有今日并不是您造成的——相反，您认为豫章王出奔，她真的就不知情吗？”
这一言终于惊醒谢氏，经此一激，她心里那份被隐藏到深处的不甘和怨愤，又再度被剥开伤口，鲜血淋漓。作为正妃，丈夫临走时宁愿带走侧妃和儿子，却不愿带走她，甚至就连一声告知都没有。经此一事，她心里对萧赞的感情，已经化为一滩冰水。
为母则刚，这似乎是女子天性中最无法磨灭的一部分，谢氏很快就明白了青鸾的提点意义所在，对，她是苦主，为了儿子，她没什么不可以做的。况且，吴淑仪只替自己儿子着想，又何曾顾念过她这些年的不易？便是为了萧珉，她也必须要熬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日！
于是谢同裳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她定了定神，再跟青鸾求证道：“若是我进宫去见丁贵嫔娘娘，她肯见我，则说明她愿意留我们母子一条性命。若是不见呢？那我——”
“我想，贵嫔娘娘一定会见您的——”青鸾的微信，笃定而淡然。这无疑给了谢同裳莫大的勇气和信心，她忽然一扫眼底厚重的阴霾和抑郁，开始满心期待的计划起进宫的事情。随后，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掌珠送她到院子里，看着谢氏的背影，很有几分担心的神色。回来之后，也对青鸾问：“为何你就笃定，丁贵嫔娘娘会见她？而且会替她和世子开脱呢？唉——我是替谢姐姐感到难过，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走到了这一步。”
青鸾摇头，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总要告诉掌珠一些真相。
“王妃不必担心，我肯定不会害谢王妃和小世子的。因为如今情势并不明朗，但是豫章王忽然出奔，背后肯定有人怂恿或者威胁他。可是您想，豫章王已经走了几天了，并未传来被拘禁回京的消息，那么很有可能，他是出了京城之后，就被人接应了。在大梁境内，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件事呢？还有，皇室当为天下人之表率，而今豫章王之事外面传言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皇上一直没有发话，因此，此时谢王妃若进宫去哭诉，丁贵嫔作为后宫之主，必定只会宽待她们母子，而不是跟吴淑仪一样，被责罚被连累。此事，王妃大可放心。”
掌珠本来心里也没底，听青鸾这么一分析，方才有了些头绪。然后想起来昨晚她一夜未归，自然追问道：“那你昨晚，真是在东宫留宿？”
青鸾看她的眼神有些描摹不清的意味，当即脸上一热，连忙撇清道：“哪有什么留宿？就是跟汪大人和江姑娘在西街那边遇上了自称是宫中来的禁卫，说要请我们回去问什么案子。汪大人当时觉得这些人来头不对，后来我们就起了冲突，西市离东宫最近，是江姑娘说可以过去找韦先生的。”
掌珠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是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青鸾，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可以在外面交朋友，不像我，整天都困在王府里，言行都要谨慎小心。”
青鸾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块鱼枕石的银链，心中猜测对于徐老夫人的事情，掌珠到底知道多少？想了想，才道”王妃，近日若见到三公主，你最好留意一下她的举动。“
掌珠敏感的猜测到了一点什么，当即就问道：“是不是跟长公主有关？青鸾你别瞒我，我就觉得，萧玉姚那性子，迟早要出事。“
就连掌珠都能看得出来，那么萧玉嬛心里岂会没有分寸？可是她们终究是亲姐妹，郗后留下的三位公主，除了二公主萧玉窈如今不在京中又跟长公主不和之外，剩下的这两位始终还是荣辱一体的。
青鸾面对掌珠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为难如何把握分寸，转念一想，若真有其事，到时候天下人皆知，哪里能瞒得住？因而便隐约的提了一下临川王萧宏跟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匪浅，掌珠立即明白过来，惊疑道：“如此说来，豫章王出奔之事，跟萧宏这老东西脱不开干系？“
青鸾叹口气，道：“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谁都没有真凭实据。不过奴婢怂恿谢王妃去见贵嫔娘娘，想来她要撇清保全自己母子，是有些不便对人说的话会对贵嫔说的。但愿，这些只是空穴来风的流言吧！毕竟临川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这边刚刚失了豫章王，又再查出临川王的事情，只怕皇上会受不住。“
其实青鸾早看出来，豫章王妃谢同裳是个内里有心机，但是一直为规矩情感所压制的人。否则何至于真就那么凑巧，能够让她发觉她早已身中香毒的迹象？她进宫去求见丁贵嫔，若自己没有这个本意，那么就算青鸾怂恿，她也是不敢的。她未必不知道去求丁贵嫔轻易讨不了好，但是只要她还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那么这个买卖就能做得大家皆大欢喜。
倒是掌珠关心则乱，一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会牵连到萧玉嬛，当即就道：“我明日去见玉嬛，让她小心一些。“
小心一些？这等事情，若是成真就是谋逆的大罪。到时候就算萧宏是皇帝的亲弟弟又如何？萧玉姚是亲生女儿又如何？不杀不足以谢天下的时候，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足挂齿。
青鸾只是替掌珠理了理她手腕上的手钏，将那鲜红如血的宝石串儿一颗颗拨出正形正脸来，衬着掌珠手腕上如雪的肌肤，简直就是美不胜收的一帧画儿。又将窗前小几上的博山炉移近两分，再朝掌珠道：“王妃，给小猫取个名字吧，猫儿都是喜欢玩线团之类的，也喜欢在屋子里攀来跳去的。多宝阁上的东西，奴婢都叫人清了下来，另外再摆一些玩的物件，天冷，出门多有不便，总不如自己在家来的舒坦安逸。“
这话掌珠登时就听明白了，青鸾是让她安心在家坐享安宁，最好不要以湘东王妃的身份去介入任何是非。但是，越是如此，她内心便越发的觉得难以安宁。
因为，在风雪即将来临的冬日，繁华了近二十余年的建康城，不知何时开始，人心渐渐动荡了起来。
冬月初一那日清晨，宫中太庙敲响了大钟，钟声响彻入云之后，城中四百八十寺庙皆随之敲响晨钟，钟声激起大群的寒鸦带着一层霜雪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