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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梦中飞絮(2 / 2)

而萧统则定定的望着那一束闪烁明亮的烛火,不言亦不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蔡妃渐在他怀中睡去。萧统将其抱入内室,安置于床并盖好被褥之后,方信步走出,回长榻上闷闷坐了。

摆满酒菜茶点的小几一角有金光熠熠灼目,他拈来看,却见那两枚花子仍置于一隅,想是先前自己掌中温热,将背后的呵胶又溶开了,是以便牢固的黏在了上头。而费了些功夫取过来,置于掌心中细细端详时,烛火轻轻跃动,带得两枚翠钿也跟着明明灭灭,仿佛手心捧着的便是熟悉的伊人遗落的笑靥。

美人展颐,便如春花齐绽,只是过去的那么多个春日里,自己与蔡妃到底做了些什么,那些少年时期两小无猜的片段,现在也模糊淡忘了。

可她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啊!如早已嵌入血肉与灵魂中,无法与之别离。

萧统细细沉思许久,方将那翠钿从掌中拨下,看着它们飘落到青砖地上,便如微雨落入平湖一般,没有半分声响,既不再发光,又映着黑色地面,便再看不见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心中不辨悲喜,却在这半夜的静坐中,拿定了一件事的首尾。

“青鸾,我昨夜许多梦,既似见到了王爷,又好像跟公主和鱼嬛都说了许多的话。奇就奇在,后来公主和鱼嬛,都化作了一场飞絮花雨,如仙子一般在我眼前消失了。而我一睁开眼,那些片段又全部都记不清了。仿佛一切似是而非,又好像并不做梦,而是我自己所构想出来的一般。”

这日便是除夕,宫中赏宴,命妇们都在五更时分便要起身,辰时三刻之间必须到显阳殿问安。而后是午饭晚宴,还有循例的坐岁——青鸾与掌珠都推测过,若无意外,今年众女眷们都会守在显阳殿围伺丁贵嫔。而阮修容身为嫔御,也要侍奉她,不能自回自宫。

而掌珠此日一反常态,绝早醒来,便叫人端汤净面,又要重新整结发髻。待青鸾闻讯赶来时,见掌珠果然只梳了头,粉黛未施,指着一只窄窄漆盒,便要她打开来看。

青鸾听她口中的话,以及后来的行为,虽明明觉得奇怪之极,也不多问,只是展颐微微笑道:“这是什么?”

掌珠便将盒子摊开,道:“你来看。”

青鸾却不急着打开,左右端详一番,一面伸手拈了她妆台上的眉墨,道:“王妃,今日进宫请安坐岁,你的眉毛太淡了些,我来替你画画吧。”

她自那日徐老夫人向掌珠道出其身世之后,两人便约定好,无人时都以姐妹相称,亦再无主仆之尊卑。

掌珠见她就是不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虽一时不解,却也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青鸾便笑着拈起了画眉笔,在那墨上舔了两下,又奇道:“怎么不挂色?”

掌珠不由失笑道:“阿姊,这墨不曾水磨,尚且不能用的。”

青鸾平素绝少上妆,亦少有亲自替掌珠描眉,当下笑道:“瞧我一时记不得,叫你看了笑话。不过难不倒我,你且等着看吧。”

掌珠便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掠起一个笑意,又外加轻一声哼。青鸾将墨取了过来,细细研好了,她方问道:“阿姊你先前加的是什么水?好香的味道。”

青鸾略一怔然,才叹气道:“这是你素日用惯的花露,此时应是采自梅花花蕊之中的雪粒,化成水之后再烧沸,以作烹茶之用的。”

又道:“王妃,你今日怎么了?从前,你都不留意这些的。”

掌珠也不答话,只是微微抬起脸,半闭目道:“阿姊帮我描眉吧。”

青鸾弯腰托起她下颔道:“将头再抬起来些。”一面拉起袖管,用画眉笔蘸了眉墨,一笔一笔,细细帮她描画了半日。掌珠没有睁眼只觉她的动作轻柔得很,仿佛捧在手里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块易碎的琉璃。

她忽觉鼻翼微微作酸,却并不愿明白其中原委。古人只道:彩云易散琉璃脆。大多太好的物事都是如此吧,闭上眼睛的时候它们还是美满无缺的,再睁开便已流散成风,碎裂成沙,绝不会因为人心的一句“再多留片刻”而稍作驻足。

彩云如此,琉璃如此,那飘絮飞花亦是如此。

而自己昨夜的梦境,显然,多是预知。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便预告了她又将失去一些人,徒留一些眷恋,放在心中长久的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