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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天留客

第二百四十二章:天留客

而包袱中装着的却是两人所有的重要之物,除了一些银两之外,还有她们跟慧如三人的僧尼碟册。这碟册对于出家人而言,便如同过所一般,是官府登记在册,出外住店都要出示的重要身份凭证。于是两人自然不能就此听之任之,而是追上前去,再与其中的两个盗贼同伙厮打一番之后,却被对方诬告为寻事打人,因为东西并不在他们身上,所以这两人反倒有恃无恐。最后这一番动静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城防,于是便将四人尽数带回来,再择日审问。

而次日,因为萧统派人知会了镇江州府,得知太子殿下莅临,全城立即戒严,大小衙门官差们都被临时分派了任务,于是便将这四人撂在了一边,连着几日都无人问津。后来还是静心庵中有人来寻她们,在客栈问过之后找不到人,又在城中四处寻找之后这才想到来报官,正好分派的也是一处的街署,这一番折腾下来,才总算有人来提审了。

而因为有静心庵的人的证词,这两个尼姑倒是被释放了,而那两个被强夺的包袱也找到了,只是里面的金银细软早已被卷走,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衣服和碟册,但住持师太定仪给她们的任务,却是一定要找到慧如。否则两人擅离职守,回去也要受到重罚。

故两人无法,只得满城寻找慧如的踪迹。这日也是凑巧,在路过慧心堂的时候听说里面新住进来的姑娘便叫慧如,于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前来敲门,只是被拒在门外之后,方才又满面愁容的继续去别处寻人,在路上还商议道:“怎么办?先前明明听说这里面刚住进去的人叫慧如,可是那丫鬟却说不是。难道先前那人是随便拿话填塞我们的?住持说过几日她家中要来人接她回去,倘若我们这番找不到人,那到时候可是真正麻烦了。”

另一个也是一筹莫展,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这丫头就是个惹事精,咱们这回算是老背晦了,竟然接了这么一桩差事。罢了,还是先回去,再多问几间客栈,我瞧着人家这宅院还挺深的,非亲非故缘何要让她住进去?应是咱们找错了人……”

两人心中愁绪不展,又担心回去会被住持责罚,因此也丝毫没有留意到,就在自己身后,远远跟着一个行迹鬼祟的男子。此人一路尾随着她们,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直到看着她们走进了一间客栈,随后便也跟着进来,在柜台处找小二要了一间房间,就住在她们隔壁。

萧统在镇江已经盘亘了数日,他照算青鸾此时应该已经接到自己的书信,便安排了韦明庭留在慧心堂照顾慧如,自己便要启程前往虞山。只是这日才刚到慧心堂,便见天上又下起雨来,虞山山道出名是雨天难行,这便是天要留客了,于是便跟慧如说起自己的计划,并将行程延后一日,留下半天在慧心堂与慧如一起对弈。

慧如自听说他要离开镇江之后,便是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对弈?不过是执着黑子,虚以应对罢了。

萧统见她脸色十分苍白,便以为她这又是身体不适,连忙唤人来扶她进去休息,却被她摆手强颜欢笑道:“我没什么事,只是骤然听说殿下要走,所以心里有些纷乱……对了石榴,昨日让你们出去买的杨梅酒,可是买到了?”

石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接着捧出一只白瓷小瓶出来,略带得意的说道:“昨日姑娘说起杨梅酒,后头便吩咐奴婢们出去城里的几个酒坊看看可有合适的,凑巧咱们后院的一个老妈妈,她家亲戚就在城中开了一个酒坊,算起来也是几代人的营生了,名头还挺响亮的。奴婢今早便跟她一道去了酒坊,买了几瓶最好的新酿回来,殿下跟姑娘等会用饭时可以品尝一下,咱们镇江的黄酒也算天下闻名的……”

听她絮叨的说起镇江这边的特产,诸如水晶肴肉,蟹黄包等,萧统便道:“你大病初愈,蟹肉寒凉并不适宜,肴肉也是偏凉,不过这杨梅酒既用的是温补的黄酒,倒是可以温一点浅尝即止。”

慧如心中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好像这一场相逢,便如同在梦中一般。直到此刻,他亲口跟自己说出将要离开时,她方才确信,他真是要走了。

而这一走,后会之期又是何时?她不敢去想,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将这满腹愁绪和心思都压在了腹中,最后闷闷不乐的点点头,道:“好,那殿下您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萧统不以为意,只当姑娘家都是一日换几身衣衫,或者身上不便,于是便袖了手站在窗前看雨。自觉凉风携雨丝入室,檐外水声潺潺,数日浊气一朝驱尽,不由心神为之一震,思绪却渐渐飞到了荆州王府内,猜测着接到自己书信的青鸾此时该是如何的欢喜不胜,又是否会立即启程前来与妹妹相会?而那时,他虽不能在她身边陪伴,但是留下了韦明庭在此,照算总能照料她们姐妹周全。便是对于慧如日后的去处,他都有了安排,不过是要看青鸾的意思,再如何定夺罢了。

慧如避开萧统之后回到自己厢房中,却是并不更衣梳妆,而是将脸埋在柔软馨香的被褥之中,放纵自己痛哭一场。因她将房门反闩住了,石榴等人在外敲门皆是不应,过了一会便都急了,刚要去回禀韦明庭时,却忽然听见里头脚步声响,而后是慧如打开了房门,将脸避在一旁,压下喉中的哭音,低声道:“没什么事,不要总去烦劳韦先生,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几个丫鬟都是临时在镇江城里找的良家少女,家中父母亲人都在,也没什么复杂的过往经历,算是老实半分的贫家出身。韦明庭照着萧统的吩咐,是打算将几人的身契日后都塞给慧如,便算是送给她的侍女了,于是在采买这几人的时候,也敲打过她们几个,行事务必要对慧如忠心。

当下最聪明伶俐的石榴便隐约猜出了主子的心思,大约是见萧统这样的神仙一般的贵公子动了少女的春心,再加上她心里何尝不想日后能得东宫太子这样的权贵照拂着?便是奴婢,世间也有万万千千种不一样的!

于是便走近慧如身侧,悄声道:“姑娘可是想留住殿下?若是这样的话,您这会儿只会在房里一个人偷偷哭,这可不行。”

慧如被她点穿了心思,自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恼怒。可是石榴却甚是懂得她的心思,加之这几日又总在跟前说话,也算有了几分情面,当下就娓娓道:“其实咱们慧心堂里,莫说是姑娘您身为主子,就算是奴婢们也想殿下能日后常来。而姑娘既得了殿下的青睐,又蒙他救命之恩,您可猜想一下,倘若殿下心中对您真无什么情意的话,大可不必再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您安置在此。可是殿下毕竟是身份不同一般人,他有诸多顾虑,又不能跟人说出来。所以,奴婢以为,姑娘您大可一会儿在用饭时试探一下,便譬如……”

当日韦明庭买下这石榴进来的时候,便知道她父亲是个说书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说书人的姑娘,也竟将那书中所说的内容,照搬到了现实里。而慧如却只是半信半疑,心里既是娇羞又是茫然,临到最后才不无忐忑的问道:“这样的话,殿下会不会在心里看轻了我?毕竟,自古以来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石榴在心里对慧如狠狠的冷哼了两声,心道人家可是太子殿下,要怎么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太子妃?不过是一介外室而已,不但无名无分,甚至都还见不得光――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自己攀附着这颗大树好好的待在这所大宅院里做个体面的丫鬟了,于是少不得耐着性子劝道:“姑娘怎会如此迂腐?如今殿下在镇江的处境姑娘也见着了,碍于身份总是多有不便。但殿下可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又如此博学多才,还深受百姓爱戴,奴婢就问姑娘一句,若今日放殿下就这么离开了,日后姑娘自己会不会后悔?”

慧如心中一震,其实那个答案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自己必然会后悔的。不但后悔,更会终身抱憾,因为自来到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如他这般,曾给过她这样的温暖和照拂。又从不计较任何得失,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于是在短暂的挣扎和思索之后,慧如便屈服于自己内心的渴望。她对石榴轻声问道:“那……殿下会不会拒绝我?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石榴一张巧嘴真是遗传了她那说书老爹的十之八九,当下便巧舌如簧的劝道:“怎么会?到时候姑娘只要适时给殿下斟酒,然后等殿下喝的差不多了,再动之以情,奴婢敢打包票,殿下必然不会忍心回绝姑娘的!”

真会如此吗?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无耻不要脸,倘若母亲在的话――但很快,慧如就在心里毅然决然的回避了关于母亲的一切。因为在她心里,这一道伤口实在太深太深,以至于她此刻想起来,仍有刺骨一般的剧痛,无法愈合也无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