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吹故乡(2 / 2)
“至少,能带上好几位美丽的妃子,享受酒宴的欢愉就好了。就我而言也是没法担任这份任务。”
“说话之前先给我战斗!大意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
“哎呀呀呀。”
将敌人的刀击回,朝着四溅的火星中砍去。乱战中,帕尔斯的诸将们逐渐占领压倒性的优势。出去来到庭院战斗的古拉杰,浑身也溅满了血液,好不容易可以稍作喘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空中有什么宛如大蛇般的东西蜿蜒降落。
“呜哇?!”
身材结实的古拉杰,浮上了半空中。身体被网给缠上,有四只有翼猿魔拽着这张渔网。是网眼粗大、布满了小钩子的渔网。空中回响着夸耀胜利的奇怪的声音,把古拉杰的身体往更高的地方拉去。
“那、那群家伙,把船长掳走了。”
不知谁发出了传达的叫声,路哈姆与尤法捏斯抬头望向空中。
在距离家家户户的房顶五加斯的高空中,古拉杰被强制进行着空中飞行。无意义的挣扎只会使网越缠越紧。用弯刀割断网绳的话,便会摔落在地。古拉杰停止了乱动,等待逃走的机会。
等待着有翼猿魔疲惫了,下降高度,可能跳下的地点出现。如果在海上的话,即便是二十加斯的高度也没有关系。这是他从帆柱上跳入海中的无数的经验所得出的结论。
地面上,古拉杰的年轻的部下,想将有翼猿魔射落,将箭矢瞄准了它们。
路哈姆发出怒吼来,年轻人手持弓箭喊了回去。
“没有关系的,绝对不会射中船长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有四只怪物吊着船长。如果射落其中一只,你想想会怎么样?!”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
“把它们赶往大海的方向。出了海,不管射多少支箭都没关系。”
路哈姆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但是,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有翼猿魔于家家户户的房顶的阴影处,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朝着空中的古拉杰袭去。
“啊啊,船长!”
部下们发出悲鸣声来。成群的怪物们,遮挡住了古拉杰的身影。
古拉杰在空中,将弯刀如风车般旋转,保护住自己的身体。一道闪光划过,空中绽放出血色的花朵,有翼猿魔摔落在地上。
古拉杰自己也受了伤。身上沾到了一点一点溅出的血,溅到的地方冒气烟来,留下烧伤的痕迹。在妖魔之中,也有特别狡猾的家伙,瞄准弯刀无法够到的部位,缠住古拉杰的双脚,由长靴的上方伸出利牙或爪子发动突击。由于被网给缠绕着,古拉杰只有手肘的前方能够只有活动。
“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赶紧减少围着船长的妖魔们!注意不要射中船长哦。”
尤法捏斯怒吼着,亲自操起弓箭来。弓弦发出声响。离古拉杰三加斯距离之远的有翼猿魔,腰部附近中箭,发出叫唤的同时于空中仰面落下。
Ⅴ
箭矢接二连三地射向天空,将有翼猿魔于空中射落。趁此机会,古拉杰观察四周,冷不防地弯刀一闪。
网绳断裂了。
古拉杰结实的身躯,笔直地落下。看来他的目的达成了。古拉杰单手牢牢抓住钟楼屋顶的边缘。
一边以单手支撑着强健的身躯,古拉杰的另一只手,握着弯刀一闪而过,深深地斩入了朝他袭来的有翼猿魔的右臂。
巨大的黑色身影从古拉杰的上方下落袭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豪放大胆的古拉杰屏住了呼吸。就在他的边上,一个蝙蝠形状的翅膀正发出刺耳的拍打声。是一只有翼猿魔。有翼猿魔什么的已经看厌了。但是,这只怪物比之前所见到的都要巨大。
古拉杰重新握好弯刀。与此同时,抓着屋顶边缘的左手感到一阵激痛。一只有翼猿魔,尽管是普通的大小,正以尖锐的牙齿啃咬着古拉杰的手腕。
“船长!”
尤法捏斯发出了悲鸣。古拉杰失去了左手,拖着长长的血之尾巴,往地面落下。他一边下落一边将弯刀投向巨大的有翼猿魔。弯刀完美地扎入了对方的左臂中,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古拉杰摔落在地面上。
飞奔而来的尤法捏斯,面色苍白地抱起古拉杰。
“船长,振作一点啊。海上的男儿死在陆地上,像什么样啊?!”
“傻瓜,我怎么会比你死得还早呢。”
压制住痛苦,古拉杰挤出一个笑脸,想用右手的拳头捅一捅尤法捏斯的脑袋,然而手却动不了。尤法捏斯也笑了,但他的笑容瞬间便冻结了。古拉杰从口中吐出血块来,尤法捏斯胸口处的衣服宛如盛开了一朵红花。因为他从十五加斯高的地方坠落,全身遭到剧烈的撞击。更何况,底下是铺石的地面。后脑勺也涌出了血液。
“船长、船长!”
这次轮到路哈姆发出喊叫来,没有回应。古拉杰在强大的帕尔斯水军建设的中途丧失了性命。
“太过分了,船长,居然把我们丢下什么的……”
尤法捏斯开始嚎啕哭泣起来。站在他旁边的法兰吉丝无声地张开了弓,朝着钟楼射出箭矢。屋顶之上,咬着古拉杰左手正欢欣雀跃的有翼猿魔,笔直朝下落地。
以此为契机,怪物们一边骚动着发出叫唤一边逃跑,战斗结束了。帕尔斯的诸将集中于古拉杰的身旁。一起默哀行礼,法兰吉丝为他做出祷告后,奇斯瓦特以沉重地声音询问路哈姆。
“古拉杰卿的遗体该怎么办?”
“进行海葬。”
“沉入海中吗?”
“乘在小船上,往大海漂去。那个人的故乡是大海啊。带上船长的弯刀和那个人喜欢的绢之国的白酒。到了十法桑(一法桑约等于五千米)之远处,激浪会打翻小船,埋葬船上的人。”
“他的夫人呢?”
这回做出回答的是尤法捏斯。
“船长他直到到达绢之国,在海港中有超过二十位女性,不能只通知其中的一人。”
“很受欢迎啊,船长。”
面对两个发出感叹的人,奇斯瓦特行使了他作为大将军的职权,命令他们分担、代行古拉杰的职务。
路哈姆和尤法捏斯互相望了望对方。尤法捏斯猛然提出抗议,
“即便我们两个加起来,也及不上古拉杰船长的一根脚趾头。对我们而言,负担太大了。”
“古拉杰卿不在的时候,你们二人不是很好地保护了海港吗?”
“这是因为,我们知道船长很快就会回来……毫无顾虑地在干活。但是,船长已经不在了。”
“是的,古拉杰已经不会回来了。”
奇斯瓦特的声音,不仅使他们二人,在场的其他人也肃然起来。甚至连奇夫都没有犟嘴,安静地抱着胳膊。
“萨拉邦特卿和特斯卿也一样。已经不会回来了。回不来了。正因为如此,活着的人不能逃避。如果逃走的话,这个国家就要被撒哈克一伙人给支配了。请务必,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们。”
这是包含了大将军的威严的沉痛语气。感受到了这番心意,路哈姆首先下定了决心。
“在下接受大将军的命令。必将尽我所能,做到做好。”
“我、我也是,尽管还比不上船长,但我会贯彻船长的志向的。”
“你们说的好。只要还有像你们一样的人,不论是帕尔斯还是基兰,就绝对不会灭亡。拜托你们了。”
路哈姆与尤法捏斯以已故古拉杰的灵魂起誓,一定会保护好基兰。
激励了二人的奇斯瓦特,心中生出了暗云般的漩涡。由于古拉杰的意外死亡,“建设强大帕尔斯海军”的设想破灭了。在蛇王撒哈克已经复活的可能性非常高的眼下,不得不光凭借陆上的兵力与之对抗。得和那尔撒斯进行商讨,重新制定战略,但在此之前还有必须得处理的重要任务。说起来,原本来基兰也不是为了击退怪物。
奇夫向奇斯瓦特搭话说。
“那些人的遗产要怎么办?”
“接下来……只能把遗族一个个找出来,叫他们继承咯。”
“家族中的家人大概都被吃了吧?又可以节省国库,不是挺好的吗。”
“老实说,这样一来真是帮了大忙了,但是日后可能会心有不安啊。”
奇斯瓦特皱起眉头后,法兰吉丝发言说。
“关于这件事,我赞成奇夫的说法。对那些被鸟面人妖杀了吃掉的人而言,是有些抱歉,他们留下的财产应该灵活使用。”
“没错没错,在不会产生怨恨的范围内。法兰吉丝殿下,一向都是正确的。”
奇夫终于说了像他风格的台词。
庄重地举行了古拉杰的海葬仪式后,一行人开始斟酌于不幸的四位富商的遗产。
“不管怎样,先把金币和银币运回王都。房子和船留着。反正,也带不走。”
“他们的家人和佣人要怎么办?”
“暂且先确认一下。是人类的话,就留下他们的性命,是怪物的话,就杀了。”
“还需要由水牛牵引的车辆。”
奇夫、梅鲁连、吉姆沙,三人之间非常麻利地进行着对话,奇斯瓦特身为纯粹的武将,感到稍稍有些心情郁闷。
“我们仿佛是为了扮演掠夺者,才从王都来到此地的。”
“大将军殿下,那种事情就交给他们来办吧。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陛下的人选没有出错。”
法兰吉丝这么说着,朝着奇夫发话。
“奇夫,为了女人和孩子的生活,留下一半的银币给他们。”
“谨遵法兰吉丝殿下的意思……”
奇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梅鲁连口中嘟囔着什么,也没提出反对意见。观察了那尔撒斯与亚尔佛莉德、奇夫与法兰吉丝这两对男女组合,他失去了去理解他们的想法。
事情顺利地进行着,六十万枚金币、一百万枚银币,塞满了三千两百个之多的皮袋子的金银,堆积在四十辆牛车之上。在路哈姆和尤法捏斯的目送下,由基兰出发了。
前往王都的旅途顺利地进行着。忽然间出现暗云涌动的状况,是距离王都还有一天旅途的时候。
“各位,注意安全。”
接近黄昏时分,法兰吉丝暂时将吹响了的水晶笛子,离开了她红色的嘴唇,敏锐地呼唤其他人。
就在这个时候。
街道的两侧黑云涌起,与上空的黑云合为一体。日光被遮蔽,街道如在洞穴之中一般极其昏暗。耳边尽是击打着鼓膜仿佛要刺破鼓膜一般的叫唤声与翅膀拍打的声音。是数百、数千、不计其数的有翼猿魔。
两侧是干燥的岩石山或是灌木地带或是草地,高大的树木只有十棵洋槐。它们就躲在那里,潜伏着等待他们的到来。这种水平的作战,是靠它们自己能思考得出的吗?
奇斯瓦特的双刀引起一阵旋风。
朝着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飞去、回旋、横扫、刺击。怪物们的首级飞向空中,翅膀被砍成两半,身体上被开了洞。策马跃起,刀刃扫出由下至上的一击,怪物的左前肢与后肢一边喷出毒血,一边朝着毒血喷出的方向飞走。
奇夫也好、法兰吉丝也好、吉姆沙也好、梅鲁连也好,都被怪物们包围着。诸将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准备应战。
法兰吉丝细长的剑身化作鞭子,贯穿了有翼猿魔的右眼,以电光般的迅速抽回剑身后,这次又朝着左眼袭去。
由于速度非常之快,有翼猿魔感受到的痛苦尽是一瞬间的事。它所发出的悲鸣也只有一次。然而,与普通的悲鸣相比,有着两倍疼痛的音量。
Ⅵ
“步兵们,不要勉强战斗,躲到车底下去!幸亏,这群家伙对财宝没有兴趣。”
听从奇斯瓦特的指挥,步兵们慌慌忙忙地滑入牛车的底下。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使全员躲避。奇斯瓦特再度下达命令,叫他们两人一组,一个手持长剑,一个手持盾牌,对抗来自空中的攻击。
现场已是血液四溅、刀刃的鸣响声与叫唤声相互交错。奇夫等四人,集结了五把长剑纵横闪烁着,毫不留情地击倒了异形的敌人。
一只失去左手的有翼猿魔,从倒下的士兵手中夺走了长剑,偷偷摸摸地来到法兰吉丝的背后。
就在独手的有翼猿魔,正要将剑投掷出去的瞬间,法兰吉丝朝着它挥剑而去。有翼猿魔冻结了。法兰吉丝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雷光怒火。她指出了敌人的真实身份。
“你是纳马尔德吧。”
“……”
就在纳马尔德无法做出回答的时候,女神官的左侧又袭来另一只发出叫唤的有翼猿魔,被法兰吉丝侧身躲开的瞬间挥剑一击,击碎了它的头盖骨翻滚在地。
“现在就叫你尝尝欺骗了萨拉邦特卿并袭击他的报应。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身份的话,至少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吧。”
纳马尔德发出了令人生厌的叫声。
拍动着翅膀缓缓上升。它于空中挥舞着长剑,在法兰吉丝的头上咕噜咕噜地盘旋着。打算着朝法兰吉丝的剑无法到达的地方发动攻击。法兰吉丝抽出藏在右边腰际的短剑,朝着纳马尔德气势汹汹地投射出去。纳马尔德慌慌张张地避开了。法兰吉丝在马上猫起腰,借由反作用力一跃而起,以剑尖刺上了纳马尔德的左翼。
发出了如便宜货帆布被撕裂的声音。纳马尔德的左翼,完美地断成两半,其中一半飞向空中。
纳马尔德原本就没有左手。现在又折断了左翼,不可能保持身体的平衡性。它一边挥动着右手,猛烈地拍打着右翼,一边落在了地上,
法兰吉丝闪躲着毒血的同时,跑上前去给出了结它的一击,但是马匹立刻停止了脚步。她无声地望着前方的光景,发出叹气声掉转马首。
空气中回响着纳马尔德时响时轻的叫声,叫声突然中断了。约三只左右嘴边一片血红的有翼猿魔站了起来,吞食着被猎杀的同伴的肉块。
过去帕尔斯屈指可数的名门之家的大少爷纳马尔德,不再做人,杀害了表兄萨拉邦特后,自己也成了被同伴共同啃食的诱饵,于这片大地上永远地消失了。
这时战斗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地上尸体累累,扑鼻而来一股毒血的恶臭。
“真是没完没了。”
“说起来,这群家伙到底是以何为目的袭击我们?我只能认为是为了被杀,为了去死。”
“大概是无论是敌是友,只要有流血就好吧。”
法兰吉丝的声音中听不出混乱,像是正在调整呼吸的节奏。
“为了让蛇王撒哈克完全复活?”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吧。”
“真是烦人的话。”
奇夫的剑在水平方向飞走,砍飞了一只有翼猿魔的首级。同时他连同马匹一起跳起,避开了喷出的毒血。考虑到接下来行动的必要,帕尔斯诸将比起平时的战斗,只能用上五成的体力。虽然是需要歇一口气的时候,然而怪物们无休止地蜂拥而至,人类们被满是血腥臭味的海浪所吞噬。
吉姆沙还未拔出他的直刀。
他以三十六支吹矢,击落了三十六支有翼猿魔。没有一支射偏。涂上了芸香的吹矢射入要害部位,有翼猿魔不可能存活下来。
吉姆沙冷淡地俯视着地上散乱的三十六具尸体。他再次左右巡视,寻求着猎物的时候,立刻闪过一个影子。在他的正面,仅仅四、五步的距离,有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有翼猿魔矗在那儿。它的上半身染成一片红色,要归结于不知杀害了多少为帕尔斯士兵的利爪。
“够大只的啊。你这家伙就是它们的头头吗?”
这只有翼猿魔个头的大小,超过了普通的规格。至今为止,吉姆沙朝同一只猎物吹出两只吹矢的仅有一次,是在与绢之国的国境附近的山岳中捕捉老虎的时候。
牛车下传来士兵的叫声。
“吉姆沙将军,就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杀害了古拉杰船长!”
“什么?你们没弄错吧。”
“绝对不会弄错。像它这么大只的有翼猿魔,还没见到过第二个。”
“嚯,这样啊。”
吉姆沙稍稍眯起眼睛,重新审视了巨大的敌人一番。
“虽然我也没特别喜欢那家伙,但同伴就是同伴。既然都知道了,就没有不为他报仇的理由了。”
回答他的是由腕力制造的暴风。在低下身来的吉姆沙的头上,粗壮的手臂与尖锐的钩爪快速划过,重重地击打在旁边的洋槐的树干上。洋槐离开了土地,连根拔起倒在地上。若直接击打在吉姆沙的头部,或许整个脑袋已经被击飞出去了吧。
怪物的口中发出呻吟声。吉姆沙奇怪的铁制吹矢筒,横扫过怪物的左膝,击碎了膝盖骨。但是,作为代价的是,吉姆沙的吹矢筒断成了两截。
吉姆沙第一次拔出直刀。
吉姆沙左右两侧,想要将他包围在中间的有翼猿魔,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倒在地上。它们的胸口被箭矢射中。箭矢的声音、马蹄的轰鸣声、渐渐传来了听习惯的声音。
“各位,都没事吧。”
“喂,达龙!”
奇斯瓦特发出欢迎的声音。人马合一的黑色身影飞驰而来。
“你总算是来了。但是,陛下的身边该怎么办?”
“有耶拉姆和伊斯方跟着。”
“是嘛,事实上……”
“有话待会儿再说。先解决掉蛇王的眷属们。”
达龙再次拉弓上箭。好久没有展现他使弓的水平了。
拉弓如满月,接连不断地射出三发箭矢。三只怪物的胸口中箭,摔倒在地。得到满足后,换下弓箭换上长枪,鞭策着黑马跃入血与尘土的最中心。这便是达龙的本事。有三十名士兵跟随着他。
达龙每次于马背上向右侧挥动长枪,向左侧发动突刺时,有翼猿魔们的身躯中便喷出毒血,四散飞舞于空中,摔落在地上,被黑马的马蹄踩踏。帕尔斯的士兵们发出雀跃的欢声,充满斗志面对凶恶的敌人。
吉姆沙催促马匹朝着巨大的怪物突击。避开敌人挥动着的爪子,吉姆沙刺出的直刀,贯穿了有翼猿魔的下颚,通过了口腔内部,直达上颚。
怪物发出不忍去听的痛苦的轰鸣声,同时从口腔上下喷出血来。不用说,自然是毒血。知道这一点的吉姆沙,拔出直刀跳起躲避。
然而,怪物不光是面部,整个上半身都在猛烈地晃动,吉姆沙的身体被击飞出去。吉姆沙飞出马匹五加斯之远,摔落在地上。反射性地保护住身体与柔软的草地,减少了落地时的伤害,然而即便如此也有那么一瞬间,他停止了呼吸。
怪物亲自握住了直刀后,丑陋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仿佛要忍受住更进一步的痛苦,一口气把刀拔了出来。毒血于嘴巴和下颚喷出、倾泄,脚边的草地上升起一股恶臭,冒起了烟雾。
对撒哈克的眷属而言,芸香就是毒药。在毒性流遍全身之前,怪物想要杀了吉姆沙,替自己复仇。
“原来如此,并是个只有个子大而已啊。”
吉姆沙虽然重整架势,然而直刀被夺,吹矢筒被折断,手上只有断了的半截吹矢筒而已。
伴随着羽毛划破空气的声音,三支箭矢插在有翼猿魔的背后和脖子上。是帕尔斯的三位使弓达人,掩护了事实上已是赤手空拳的吉姆沙。然而,这个怪物与其他家伙并不在同一数量级上。怪物仅是微微摇晃了一下,猛然朝着吉姆沙逼近,从长大了的嘴中吐出毒血来。吉姆沙瞬间交错手臂护住脸部,他的手臂与没被护住的胸口和额头上冒起烟雾来。
一阵激烈的疼痛于身上奔走着。吉姆沙被烧伤的手握住半截吹矢筒,跃起身来朝着怪物的嘴巴冲去。怪物一把将吉姆沙抱住。由于它刚强的力道,吉姆沙的脊梁骨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吉姆沙毫不在意,将折断的吹矢筒的锯齿状部分,插入了怪物上颚的伤口中。直接插进了怪物的脑子。吉姆沙又将吹矢筒往里摁了摁,毫不留情地搅动着。怪物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放开了吉姆沙,无声地倒在地上发出轰鸣声。
“吉姆沙将军!”
奇斯瓦特赶了过来,然而被松开的吉姆沙已经站不起来了。整个上半身都冒起浓烟。似乎能听见微弱的声音。
我的心,在草原;
我的心,不在异国他乡。
由于是特兰语,奇斯瓦特等人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肌肤却感受到了深切的响声。吉姆沙从口中吐出血块。后背让怪物的利爪给抓破,脊梁骨上产生了裂纹,一部分被压迫的内脏破裂了。
“……当骑不了马的时候,特兰人就死了。”
吉姆沙笑做出笑容,却失败了,他再次吐出血块。达龙意义深远地扶起吉姆沙的上半身,告诉他。
“吉姆沙卿,因为你杀了它们的大将,怪物们都逃走撤退了。”
“是嘛,稍稍还了陛下的人情了吧。”
这是逐渐逝去的生命的灯火的最后的一点亮光。
“对了……我……从陛下那儿得到的东西,已经全……还有小不点……”
“我明白了。但是,等回到王都找医生诊断之后……”
奇斯瓦特再次出声呼唤,可是吉姆沙仿佛是累了一样闭上了双眼,手中握着折断了的、沾满了怪物毒血的吹矢筒,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达龙静静地将吉姆沙的遗体摆放在草地之上,诸将站在他的周围行默哀礼。
“据我听说,特兰的习俗是不建墓碑的。”
法兰吉丝心情沉重地告诉所有人。
“在诗歌与音乐中下葬,将此人埋葬在他身前最喜爱的地方,回归大地。”
“太可惜了,这里不是草原。”
“带回王都吧,至少埋葬在能眺望远方的地方。”
梅鲁连这么说着,奇夫弹奏起了琵琶。他没有唱歌,空中只回响着琵琶的声音,时而激烈强劲、时而轻柔安详,来悼念死者。
达龙听见了站在他左侧的奇斯瓦特的沉痛的喃喃自语。
“是我使两个人都死了……两个人都……”
Ⅶ
大将军奇斯瓦特一行人的归还,为王都带来了吉凶两方面的动摇。
吉的是,他们从基兰带回的巨大的财宝。作为王都的再建、被害人的救援、今后的军用资金,是可以使王国会计总监帕提亚斯高兴到手舞足蹈的巨大的金银财产,多到可以装满国库。
凶的方面,无疑是古拉杰以及吉姆沙的讣告。这是继特斯之后,对军事方面的一个巨大的损失。
“失去古拉杰,我万分悲痛,然而……”
亚尔斯兰神色暗淡,喃喃自语。
“事实上,我没准备留用吉姆沙一辈子。有了适合的机会,就让他回归故里,想着与特兰建立友好邦交。现在是没办法了。”
“责任在我。是我看轻了敌人的出没。陛下您无需道歉。”
亚尔斯兰无言地将手搁在奇斯瓦特的肩上后,同与他一同骑着马的耶拉姆,一起拜访了奇斯瓦特的宅邸。见了夫人后,呼唤出借住在此的少女。
“小不点。”
这么呼唤她的并不是吉姆沙,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帕尔斯的国王亚尔斯兰跪在地上,与少女的视线相交。有些犹豫之后,他调整了语气,告诉她。
“万分可惜的是,非常疼爱你的吉姆沙将军,已经不在了。”
“……”
“他已经去世了。”
少女疑惑地望着年轻的国王。最初,似乎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最终,望着亚尔斯兰的眸子中,浮现出理解与混乱混合在一起的色彩。
小不点把手伸入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由油纸包着的东西。把它打开后,里面呈现出一个已不成形的点心。少女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个,是吉姆沙给我的。”
“你没有吃掉吗?”
“我想着,下次碰到吉姆沙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的。”
下次碰到吉姆沙的时候。这是不可能的事了。连如此朴素简单的愿望,神明都不愿实现。
透明流体由小不点的眸中涌出,流淌在脸颊上。少女背对着年轻的国王后,抱紧了站在旁边的奇斯瓦特夫人纳丝琳。亚尔斯兰站了起来,低下了头。
“奇斯瓦特夫人,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请您放心。我会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的。艾亚尔也是,已经把这孩子当作姐姐了。”
这位艾亚尔踏着颤颤巍巍的步子,抱紧了小不点的脚,但是他注意到“姐姐”颤抖的双肩,自己也跟着哭出了声。
反而是“弟弟”发出了让人说是“元气满满”的洪亮的哭声。
亚尔斯兰等三人回到王宫,来到圆座之间,除了达龙还有另一位客人等着。相互打了招呼后,这位叫那尔撒斯的客人,向亚尔斯兰说明了他来的意图,来到了走廊。他直接单刀直入地说。
“请您惩罚大将军奇斯瓦特。”
“那尔撒斯?!”
“正如陛下所知,奇斯瓦特卿是一位自尊心高、责任心强的武将。两位将军死在面前,还不受到任何责罚,他会因而羞耻,自己惩罚自己的吧。”
“……”
“在下一场重要的战斗中,奇斯瓦特会采取等同于自杀般的战斗吧。为了防止这一点的发生,陛下必须要惩罚他。”
亚尔斯兰以布满阴霾的表情,回到了圆座之间。
“奇斯瓦特卿,我要解任你大将军的职务。”
“遵命……”
“直到有新的命令前,你就呆在家里等候传令吧。”
亚尔斯兰的声音中透露着痛苦,然而奇斯瓦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与觉悟。保持着礼节行了一礼后,不失他的沉着刚毅退出了房间。
他离去之后,在亚尔斯兰开口前,又经过了许多时间。
“达龙。”
“在,陛下。”
“这事对奇斯瓦特非常抱歉。但是,这个时候终于到来了。”
亚尔斯兰使声音平静下来,断言说。
“你应该成为大将军的时刻到来了。”
达龙屏住了呼吸。亚尔斯兰真挚地使用措辞。
“请继任巴夫利斯老人的后继吧。”
“恕、恕我直言,陛下,还有克巴多卿在呢。”
“克巴多说,他不愿意。我必须尊重他本人的意见。”
“这是克巴多卿是为了他自己方便。再说,那个人……”
“达龙。”
“是、是。”
“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指名吗?”
面对着宛如晴朗夜空的眼眸,达龙显得非常狼狈。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那尔撒斯站在那里。达龙读不懂他的表情。
“陛下……”
“自萨拉邦特之后,特斯、古拉杰,现在连吉姆沙也去世了。但是,还有达龙在。你会作为大将军来保护帕尔斯吧。就是这份心情,在支撑着现在的我。”
亚尔斯兰的声音拍打着达龙的心房。
“我一直被达龙守护着,一直在撒娇。现在也想向你撒娇。真是个不中用的主君。”
“您、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达龙比面对十万敌军时,显得更为慌张,然而他下定了决心。既然亚尔斯兰能承担国王的重责,他再逃避大将军的地位就太卑鄙了。
“不肖达龙,谨遵陛下命令,愿意担任大将军的职务。九泉之下的伯父巴夫利斯,或许会叱责我是不知轻重的黄毛小子吧。”
达龙跪在地上应允后,亚尔斯兰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握住达龙的手,让他起立。
“谢谢你,达龙,谢谢你。”
亚尔斯兰转过身,离开了圆座之间后,那尔撒斯开始开口说。
“是嘛是嘛,你终于当上大将军了。接下来,该称呼你阁下了吧。”
达龙用可怕的目光看着笑得很是愉快的那尔撒斯。
“接下来,就轮到你当宰相了。要做好宴会祝福的准备啊。”
“别别,这只能是浪费而已。”
“说起来,作为大将军,我想听听关于今后各国的军事行动的事。”
“敌人是人类的军团的话,总会有办法的。不用担心。”
那尔撒斯盘腿坐在绒毯上,催促着挚友也同样如此坐下后,往陶制的茶碗中注入了两人份的红茶。
“邱尔克盯上了培沙华尔,连一块石头也没能得到,便失去了三万精锐部队。更不用说迪马邦特山和大陆公路变成了那样,他们连动都没法动。但是吉姆沙生前提到的,那个从北方过来袭击的可能性,观察得十分透彻啊。”
那尔撒斯的声音中包含了一种感动的心情。达龙以他原本的豁达来回应他。
“万一,帕尔斯全土落入蛇王撒哈克手中。我会拥立、保护陛下,进攻马尔亚姆。兵力有三万就足够了。进军的名义是,讨伐侵略了马尔亚姆后,就这么占领他地的鲁西达尼亚军,来解放马尔亚姆。这段时间里,还能得到取下讨人厌的吉斯卡尔的首级的机会。你说如何?”
“这可真了不起。也请带上我一起吧。”
“这样啊,那就看你平时的表现了。”
“但是,有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事?”
“关于伊尔特里休的事。”
“特兰的狂战士吗?”
达龙稍微悄声地确认后,那尔撒斯十分不愉快地点了点头。
“自从放弃了培沙华尔城后,那个男人就没在我们面前出现过。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老实说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
“啊,达龙,有一件事我忘说了。”
“什么事?”
“你虽然对克巴多卿持非常生气的态度,但是那个人可是接受了叶克巴达那城司的重任哦。是连接两任都殉职了的,不祥的职位啊。”
达龙眨了眨眼,缩起他魁梧的肩膀,将热茶一口气饮下。
在邱尔克国的国都赫拉德。在阶梯式宫殿的最上层,特兰人伊尔特里休和魔道士古尔干两人待在一块儿。服装凌乱不堪是因为,他刚才还在隔壁房间与数名女子大量饮酒作乐。蕾拉不在这数名女子中间。伊尔特里休喜欢身材丰满的女性。
“你说,为我献上了极其上等的酒?”
“正是,请您务必品尝一下。”
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古尔干表面上比格治达哈姆的言行表现要更为郑重。
“我不喜欢杏花酒。那个太甜了。”
“这是马奶酒。”
“什么?是真的吗?”
“是拜托在特兰的故土,勉勉强强与家人一同居住的职业酿酒人特制的。如果您觉得好喝,就请褒奖小的和那位酿酒人吧。”
“行,你们要多少奖赏都可以。但是,先让我喝酒。如果我不喜欢,会怎样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绝对会如您的意的……”
“好,拿给我。”
伊尔特里休并非完全信任他,但是一听见马奶酒,便没法不出手去要来。如果是假的话,不过也就是先杀之后弃之的事。
伊尔特里休将夜光杯中残留的酒倒在地上,朝着魔道士递出空了的酒杯。
古尔干以拿着什么贵重物品的手势,捧握着瓶身,慢慢地打开了盖子。一边献媚似的看着伊尔特里休满是醉意的双眼,一边渐渐地往夜光杯中斟酒。
“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小子。”
伊尔特里休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抢走了古尔干手中的瓶子后,一口气将有些发白、浑浊的酒,全部倒入夜光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