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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蠢蠢欲动的蛇(1 / 2)







帕尔斯历三二五年十二月一日。



在帕尔斯,为因国难而殉葬的四名将军——特斯、吉姆沙、萨拉邦特、古拉杰追封万骑长的称号。工匠们将他们的名字刻入金板中,贴在王宫的墙上。只要帕尔斯还在,他们的名字就会永远被记录着。



“我真是没用啊,耶拉姆。”



亚尔斯兰叹息着说道。



“只能以这样的东西来报答他们的献身于忠诚。”



“陛下……”



“耶拉姆,你说,我到底要害死多少个朋友,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陛下现在比大部分的历代国王都要年轻。慢慢的一件件去解决,这样决就可以了。逝去了的四人,也会在诸神的身边保佑您的。比起这个,差不多得开始王宫的改建了……”



亚尔斯兰摇了摇头。



“没有改建的必要哦。只要收拾好瓦砾,清扫一下就行了。这个王宫原本就大得过头了。拆除一部分将其规模缩小,还得花钱。现在倒是节省了这笔费用。就这一点而言,还算可喜可贺。”



亚尔斯兰又思考了一下,下达了指示。



“将能用的石材或木材,用在替灾民建造公寓上。最优先需要解决的课题,是上下水道的修复。这个时候如果萨拉邦特还活着的话,必定会干劲十足地来指挥工事吧。”



尽管没有人反对王宫整体规模的缩小,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有人提出了特别的要求。



“失去了那座塔楼和辅楼后,整个建筑便失去了它的调和性。看,在那块地方附近建造细长型的三层塔楼的话,就正好了。”



提出这个意见的人的面容众所周知。对帕尔斯的国王来说,无视宫廷画师的发言,是极为罕见的事,但是在特定的领域方面,这是个例外。



与安德拉寇拉斯三世时的王宫规模相比,现在仅有过去的三分之一,尽管如此也有鲁西达尼亚王宫的水平。少年时期便习惯了野营的亚尔斯兰,在豪华的寝室中反而睡不着觉。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亚尔斯兰这么想着。这不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得出的结论。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他想这样的事情。



三年左右的平稳与丰收有了“亚尔斯兰的和平”,接下来的一年备受喷火、地震、洪水、暴风雨等凶事的侵害,被说成了“国王无安宁之日”。虽然没有人认为是“亚尔斯兰王引发了地震”,灾害的处理是非常有必要的。



法兰吉丝建议道。



“得最先重建医院和学校,特别是培养医生与教师的学校得最优先。有了医生和教师,在建筑物修复之前,也可以进行治疗或是授课了。”



“法兰吉丝的进言真是价值千金。”



这么说着,亚尔斯兰十分高兴,立刻实行了法兰吉丝的建言。城内所到之处都能听见孩子们朗读的声音。



“居然有这么多想要读书的孩子啊。”



尽管有人这么说道,在没有墙壁只有天井与支柱的学府中,孩子们为互相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时而歌唱、时而吵架,相互分享着分配的面包,给街道上带来了生机,大人们看到了这一光景也受到了鼓舞。某个看到这一景象的人,以“解放王治世下的一光景”为题作画,流传到了后世。作者的名字不是特别明确,似乎是“市井的无名画家”,而非当时的宫廷画师。



国王率先作为表率进行工作,下面的人争相模仿。



“王宫的官员们走路的速度变快了。”



民众如此笑着说道。



然而“与个人身份无关,有了有关政治方面的想法的话,无需多虑直接说出来”的布告公布之后,民众甚是欢心。



当然,国王谒见的时间增加了。单纯是“为了见见国王,在亲戚面前扬眉吐气”之类的给人添麻烦的人也有。应该决断的文书也没有减少。减少的是国王的睡眠和休息时间。非常担心国王的近侍耶拉姆不断说着,“反正是当面说了也不会听进去的人”,忙于把没有必要谒见、不着急见的客人赶回去,把堆成山的文书中没用之物悄悄地拿走。



会计总监帕提亚斯的忙碌不亚于亚尔斯兰。原本来说,不是热衷于工作的人的话,会中途放弃的吧。



“农作物能维持住真是太好了。将一半的粮食分给灾民后,剩下的还能支撑两年。”



“可是,在收获期遇上这场灾害。是不能期待今年的收成了。这样一来,虽说还剩下两年的分量,也只勉勉强强够用。”



“必须得从密斯鲁这块儿输入小麦。”



“从辛德拉输入米和稻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付出了以吉姆沙和古拉杰珍贵战力的牺牲的代价,从港口城镇基兰运至王都叶克巴达那的金银,为帕尔斯的财政带来一场恩慈的降雨。



周围国家发出令人害怕的沉默气息,包围着灾厄与过度劳累接连不断的帕尔斯。



这些国家或各种势力并没结成同盟将帕尔斯团团围住。而是出自于各自的利益欲望,或因为某人故意为之的煽动,各管各的擅自展开的行动。



不存在什么同盟关系。因而也不存在什么共同作战。所以那尔撒斯也没有使用像是曾经光靠一张嘴便瓦解了三国联盟的神技。换而言之若是发生战斗的话,只能逐个逐个精心地击破。



战争目的没有合理性。战略毫无协调性,四分五裂的。正因为如此相反的,也看不透敌人的动向,被强行卷入低效率的对应,帕尔斯军面对着前所未有的苦境。







到街市上微服私访四处看看,是亚尔斯兰王唯一的爱好。特别是大地震之后,还包含了视察灾后修复的情况,有时他会在工作时从王宫逃出来。负责监视的耶拉姆发自内心地向诸神祈祷。



“请让陛下的兴趣不再是微服私访,变成午睡吧。就算只有今年一年也行。”



某天,从王宫的后面传来明朗的歌声与附和着合唱的孩子们热闹的声音。亚尔斯兰抱着大约三岁的孩子走在路上,有十个左右的孩子们跟在他身后。其中大多数的孩子拽着国王陛下长长的衣摆。



看见这副模样,耶拉姆目瞪口呆了。



“陛下,这些孩子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没有缘由地就跟过来了。把点心分给孩子们,让他们回去吧。”



爱说教的耶拉姆也只有苦笑的份。



“这些孩子会是陛下将来的亲卫队吧。就让我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吧。”



他这么说着,把香格里或是萨玛奴(*波斯的一种麦芽做的点心),王宫里所有种类的点心都拿了过来。



监督士兵们进行修复工事的士官也相当的忙碌。



“如果临近的诸国现在攻过来的话,要怎么办呀?现在可不是打仗的时候啊。”



“现在还没关系的吧。察觉到这种可能,宫廷画师大人会握着画笔,飞奔到陛下的身边去的。”



“画笔就不用了。”



“也不需要手脚啊。”



“也是哦,只要有脖子以上的部位就足够了。”



“换上你的脑袋来怎么样?”



千骑长或五百骑长级别的将军非常敬畏那尔撒斯。他们知道因为有那尔撒斯的权略,才有“不败的帕尔斯军”。然而,就因为如此,关于那尔撒斯的绘画才能,才会成为众人的笑谈。完美的全才,对普通人而言反而是讨厌的对象。



女神官法兰吉丝的官邸,经常有来自各地的女神官或是有志成为女神官的人来访。几乎每天都有来访者,今年二十一的亚尔佛莉德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她原本就不是女神官,也没有成为女神官的意思。



“法兰吉丝,你又要去神殿了吗?”



“不去,今天要到东边的市场和城门那块儿去巡视。虽然及不上陛下,我也想为视察修复工作出一份力。”



“啊、这样的话,我也一起去。”



“可以啊,但是最初的‘啊’是什么意思?”



“诸神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啦。”



两位女将军骑着马悠哉地朝着市场走去。她们下马后混入了人群之中。法兰吉丝确认了放出的粮食足够充分后安心了,亚尔佛莉德来到宝石商店,在心中估计了宝石的价格。离开市场,接近东城门处,能看见旅人或马匹接二连三地进城。



“大家都是满身灰尘。看来迪马邦特山的喷火十分严重。希望公路的修复别因为降灰的缘故而延迟就好了……”



“法兰吉丝、法兰吉丝。”



“怎么了,亚尔佛莉德。”



“我是说那三名旅人。”



轴德族的年轻女孩用手指指着,城门处骑着马入城的穿着旅行着装的三人。那三个人都是女性。



“不知怎么的,总有种在哪儿见到过的感觉啊。大概是我搞错了吧,”



美丽的女神官朝着那个方向稍稍凝视了一会儿,立刻发出了感叹声来。



“亚尔佛莉德,你真是生了一双鹰眼呐。她们的确是我们的朋友们。”



“果然是这样啊。那我去叫住她们了。帕特纳!库拉!尤琳!”



经常在战场上训斥部下的亚尔佛莉德的声音,一直穿到了远方。骑在马上的三人清楚的听见后做出了反应。她们互相望了望,三言两语地交流了几句后,立刻调转了马首,朝着法兰吉丝等人的方向以驱散人群的势头跑了过来。



“法兰吉丝大人!”



“亚尔佛莉德小姐!”



“我们回来了。”



她们是已故的特斯的三位妻子。丈夫为保护国王壮烈牺牲后,她们随着丈夫的遗体一起回到故乡,但是没有过多少日子又回到了国都。



“能与你们再会我很高兴,但是,你们把母亲独自留在故乡了吗?”



法兰吉丝这么问候,从马背上下来的长女帕特纳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阴霾。



“母亲已经去世了。”



“这真是……”



即便是法兰吉丝也说不出话来了,亚尔佛莉德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表情,抱着仿佛立刻要哭出声来的三女尤琳的肩头。



“我深表遗憾。但是陛下给了你们年金,你们可以守着墓,过上平静的生活。有空的时候到这儿来拜访吧。”



“不是这样的,法兰吉丝大人,我们回到王都来是因为母亲的遗言。”



“遗言?”



“你们还很年轻,不能被埋没于世间,尽管你们三人在一起也及不上特斯大人的一根脚趾,回王都去帮助亚尔斯兰陛下吧。她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我们领你们去王宫吧。”



年轻的女儿就此埋没于世间,实在是太可怜了。法兰吉丝理解了她们母亲的心情,无言地催促着马匹前进。



王宫因为突如其来的访客而变得热闹起来。



亚尔斯兰授予三人“万骑长夫人”的称号。



“我的工作尽是给他人授予称号。”



亚尔斯兰一边苦笑着,一边思考该如何安排三人的住处。大地震特斯去世之际,他的官邸也被毁坏,因此他的妻子们失去了住所。



已经缩小了规模的王宫,实在是没有空余的房间可以腾出来。法兰吉丝和奇斯瓦特夫人纳丝琳提出可以提供三人住宿。讨论的结果,比起同家人和士兵们同居的奇斯瓦特府邸,独居的法兰吉丝的官邸更加空闲,因此决定叫她们住在法兰吉丝的官邸。



“这里的三位比起亚尔佛莉德女卿,似乎更有成为女神官的素质。如果你们有需求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我就没有成为女神官的素质吗?”



亚尔佛莉德如此反问道。



“亚尔佛莉德有着比密斯拉神更重要的东西吧?”



亚尔斯兰的一句话使亚尔佛莉德满面潮红,沉默了。



亚尔佛莉德预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那尔撒斯结婚,但是喜欢独身的宫廷画师四处躲避的时候,岁月就这样过去了。亚尔佛莉德没有生气,反而是静下心来了。她确信自己在那尔撒斯的脖子上套上了看不见的绳索。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就是这么一回事。还带着少女气的她,非常享受愿望实现之前的时光。



法兰吉丝以柔和的表情喃喃地念叨着。



“这样也不错……”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将军达龙被宫廷画师叫至他的官邸,前来拜访。



“你要做什么?千万别说要给我画肖像这么可怕的事啊。”



“是有关席尔梅斯殿下的事。”



“那个给旁人惹麻烦的大人——好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



“嘛,你先坐下来,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这就坐下来,你把酒拿出来。”



一边如此说道,达龙面朝着秋日花朵盛开的庭院坐了下来。坐在这个位置,可以用不着去看装饰在三面墙上的那尔撒斯大画家的作品。



那尔撒斯说了他从间谍或交易商那儿听来的情报。达龙缩了缩他厚实的肩膀。



“看来,席尔梅斯卿费劲千辛万苦的结果,却是从密斯鲁给追放了呀。虽然很可惜,但他也是活该。这也怨不得人。”



“你真这么想吗,达龙?”



手持装着麦酒的大杯,达龙以危险的目光看着他的老朋友。那尔撒斯继而说道。



“那位阁下,只有憎恨别人才能活下去。他当然恨密斯鲁人和鲁西达尼亚人,比起他们而言最恨的还是帕尔斯人。”



达龙几乎是将大杯砸到了地面上。



“这家伙果然是对亚尔斯兰陛下……?!”



“可能性很大。”



“可以说是谋反!亚尔斯兰陛下对席尔梅斯卿做过什么了吗?完全是反了!如果他敢对陛下出手的话……”



“所以,想在这之前处理掉。”



那尔撒斯口中的“处理”一词,让达龙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自己的友人,是这个男人,有跨越两百法尔桑(约一千米)处理掉异国国王的心思的话,绝对做得到。



“你要怎么解决掉他?”



达龙对自己不经意间放低了声音而感到恼火。他觉得就像是在思考着奸诈的计谋一样。话虽如此,这当然也不是可以大声宣扬的话。



那尔撒斯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一如往常。



“综合了来自密斯鲁的情报,席尔梅斯卿由海路往马尔亚姆去了。”



“坐船吗?”



“让海神听见我们的愿望,制造出一场暴风雨的话,用不着弄脏谁的手就能解决了,但似乎没这么简单呐。”



达龙虽然认为即便是弄脏自己的手也无所谓,身为大将军的人却不能独自前往马尔亚姆。



“现在马尔亚姆的统治者是谁?”



那尔撒斯的这句话一出口,达龙立刻心领神会。现在,自称马尔亚姆国王坐在王座上的,是帕尔斯的仇敌吉斯卡尔。这些事是从原名为冬▪里加路德的白鬼还有帕莉萨特那里听来的。



“原来如此啊。”



达龙再次将大杯拿了起来。



“你是要叫毒舌和蝎子相互啃食对方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肚子的坏水。”



“虽然不喜欢你这种说法,嘛,生气的话也太孩子气了,就原谅你吧。正是如此,我是打算叫吉斯卡尔和席尔梅斯卿相互啃食对方。这两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事情有可能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两个人再次联手来盯上陛下?”



“毒蛇和蝎子可能比我们要想得相性更好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仅仅是表面上而已。达成共同目的的瞬间,双方便会刀剑相向。只凭个人的武勇的话自然不必说,若是被重重包围暴露在箭雨之下,即便是席尔梅斯卿也没有抵抗的办法。”



这样的话索性我来——如此说道的年轻大将军,被宫廷画师的眼神给制止了。



“达龙,我话先说在前头。不管敌人是席尔梅斯卿还是伊尔特里休,禁止你进行无异议的一对一厮杀。”



“为什么你在这里提到伊尔特里休的名字?”



“自从这家伙加入蛇王的阵营一来,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你可别忘了萨拉邦特在王都被杀的事。”



“那是个特殊过头的例子。”



“不管怎样,比起你个人的武名,亚尔斯兰陛下的人身安全更加重要。”



“你觉得我会不明白这种事吗?”



“就算你明白,也有可能会忘记啊。”



一瞬间,那尔撒斯的脸上绽放出坏笑来。



“话说回来,身为一国大将军之身,你想要四处挥舞着长剑或长枪,突入敌人当中去吗。这种事情交给伊斯方或奇斯瓦特去做吧,你就呆在亚尔斯兰陛下的身边不要离开他。”



“喂,呆在陛下身边替他出谋划策是你任务。只要有我在阵头,陛下的身边别说是敌兵,连一只小虫也没法靠近。”



那尔撒斯点点头,包含爱意地眺望着排列在达龙背后的自己的作品。



“自起兵以来,我们帕尔斯军就在陛下的带领下不断取得胜利。”



“刚开始的时候,进攻恰斯姆城时,稍稍有些棘手。不过也就如此。”



再接着圣马奴耶尔城被攻陷了,亚尔斯兰与艾斯特尔·德·拉·法诺相遇了。这件事两人都没说出口。



“亚尔斯兰陛下的人望,源于他的善政的同时还有不败的军队。使特兰成了事实上毁灭的国家,又赶走了鲁西达尼亚的军队。”



“邱尔克、密斯鲁、辛德拉方面对我们也无计可施。民众们十分安心。”



“实际上,这就是问题所在啊,达龙。”



“你是想说,不要大意是吧。”



“先不谈大意,不败的军队被打败的时候,人心一下子产生动摇,才是最吓人的。”



听了那尔撒斯的话,达龙摆出一脸“无聊的杞人忧天”的表情来。那尔撒斯又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陛下本身,在五年前,亚尔斯兰陛下那时候还是王太子时,只有陛下和你两个人从亚特罗帕特尼的战场上脱出而开始的。”



达龙抱起了胳膊。



“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啊。我又不是喜欢去你家打扰你。”



“原来你有意识到自己打扰到我了啊。”



“那是因为陛下喜欢耶拉姆做的料理,也就是这么回事罢了。”



那尔撒斯没有反驳,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他的杯子比达龙的要小上一圈。



“刚才我说了别做无意义的一对一厮杀,但是保护陛下不是无意义的事,达龙。”



“这不是废话吗。”



“万一、亿分之一,席尔梅斯殿下的刀刃向陛下逼近,能保护住陛下的只有你。”



“……”



“奇斯瓦特或是克巴多在力量上并不亚于席尔梅斯殿下。但是,席尔梅斯殿下的怨念和憎恶,可能会超越技术和力量。能击败席尔梅斯殿下的只有你。”



达龙微微垂下眼睑,声音稍稍染上了一层阴霾。



“要我亲手打倒英雄王凯·霍斯洛的正统子孙吗?”



“最后也不得不这么去做了。”



“可会被反杀哦。”



“这你不用担心。到了那时会在你墓碑上记录着‘没用的家伙长眠于此’。”



达龙蹙起了眉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询问道。



“会以文字写下来是吧?”



“当然啦。”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为了不被写成这样,我会尽我所能的。”



达龙为了表示自信与决心,用力地点了点头,然而那尔撒斯不知为何心中还残留着无法释然的心绪。







“大、大事不好了!”



一路跌跌撞撞跑来的侍从卡塞姆,喷着口水向作为城司在城内巡视的克巴多汇报道。



“怎么了,额,你是卡塞姆是吧,你简直有一百头驴子那么吵啊。”



“快、快看天上。”



“难道是下金币了吗,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呢。”



“是东北方向的天空,赶快、赶快看看啊。”



看来,卡塞姆没有抵抗克巴多的揶揄的空闲。独眼的身材魁梧的男子用力地蹙起眉头,赶忙把马首转向那个方向。



“往这边来,不登上城壁的话看不清楚。”



卡塞姆徒步奔跑着,闭上了嘴。两人不断地登上城壁的台阶后,城壁上年轻的武将转过头来。他的身边跟着忠诚的小狼。



“啊、克巴多卿。”



“伊斯方卿,你可真快啊。”



“请看看那个。”



伊斯方以有些严肃的表情,指着天际的一方。



东北边的天空一片昏暗。不,是一片漆黑。云或是雾以吞噬秋日青空之势在不断扩大。像是不久之后连王都上方的天空也将被吞噬似的。



“那边是迪马邦特山的方向。真是个不吉利的……”



“我知道!”



克巴多和伊斯方同时大声训斥道,连小狼“土星”也发出吼叫声,卡塞姆停止了他舌头的转动。



据说迪马邦特山的标高是五千六百加斯(约五千六百米),但是距离王都有一百法尔桑。距离相当远,且与王都之间还隔着其他山脉,并非平日能清楚所见的山。



克巴多曾经有过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与妖魔们展开殊死决斗的经验。



“那片山域十分广阔,而提到地下空间,更是难以想象的宽阔。我有时会这样想,帕尔斯全国的领地是否是建立在蛇王的地底帝国之上的。”



克巴多喃喃地说道后,伊斯方耸了耸肩。



“若是这样也挺不错的,不管从哪里开挖都能侵入敌人的领域。”



伊斯方说着全然不带恐惧色彩的语言。



“也就是说,我们随时都可以攻过去。在太阳之下,它们能栖息的土地,连猫的额头大小都不会有。”



“哼,不愧是夏普尔的弟弟。话说的真有气势。”



崇拜着兄长的伊斯方,对克巴多不论作为将军还是战士都十分尊敬,然而听到对方这么说了,却没法保持沉默。



“我很难问出口,但还是要问个明白。据说克巴多卿和我哥哥关系不怎么好,事实又是如何呢?”



“那是胡说的。”



“就是说,实际上关系很好咯……”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不怎么好”。”



看着张着嘴的伊斯方,克巴多哄笑起来。



“喝了酒,就打成一团,没喝酒,就互相睨视。抱歉了,我打了你哥哥五十次。”



“我失礼地问一句,克巴多卿被我哥哥打过几回?”



“嗯,大概四十九次吧。别摆出一副怀疑的表情来。我就算吹牛也不骗人的啊。”



两人从城壁上下来,分别往左右两边走去。克巴多朝着进行工事的现场直行而去。伊斯方前去拜访前大将军奇斯瓦特的宅邸,非常谦虚地询问事情的真伪。



“克巴多的确没有骗人。双方持剑的决斗也十分精彩。我们失去了一个值得惋惜的男人,但是他给我们留下了像你这样的勇敢的人。”



奇斯瓦特安慰地拍了拍眼中沁出泪水的伊斯方的肩膀。



这时耶拉姆替亚尔斯兰沏好了茶,亚尔斯兰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耶拉姆。”



“是的,陛下。”



“这种时候,人就会想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吧。将沙漠变成绿野,把被破坏的房房屋屋在瞬间建好……若是这种是能通过修行得到的话。”



“陛下,你一定是累了。好好休息一番也不会受到天罚的。”



“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英雄王凯·霍斯洛为讨伐蛇王撒哈克而举兵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的呢?是勇气和使命感,再加上想拥有和必须打败的敌人一样强大的力量吧。”



亚尔斯兰享受着绿茶的芳香,呷了一口茶。



“这样想想,真觉得不可思议。凯·霍斯洛为何没将蛇王撒哈克杀了呢?”



“只是把他活生生地封印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下了。”



“他是否有着不杀他的理由呢……算了,为三百多年前的往事烦恼也没用。休息一会儿后再接着工作。耶拉姆沏的茶还是和最初的时候一样好喝。”



“臣愧不敢当。”



自两人相遇以来已经经过了五年的时光。



“我再也没有尝到过,像那天耶拉姆做的料理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敢当。但是,当时陛下和达龙卿自带了名为‘空腹’的最棒的调味料。”



“撇开这一点也很美味哦。”



“更加好吃的料理,就等您有了王妃让她来做吧。”



亚尔斯兰苦笑了。



“有没有比耶拉姆做料理更好吃的女性呢。”



“要有多少就有多少。我母亲就是。”



“啊啊……”



一听见“王妃”这个称呼,亚尔斯兰便想起了泰巴美娜了吧。泰巴美娜一次都没有为她的“假儿子”做过料理。尽管他感到很寂寞,但现在也能理解了。泰巴美娜忍受着自己不幸,挂念着自己亲生孩子的命运,能保持正常已经是非常拼命了。



不能随随便便就结婚。亚尔斯兰虽然这么想着——



“陛下?”



耶拉姆疑惑地呼唤着他的主君。亚尔斯兰双手拿着茶碗,一下子笑出了声。



“真是危险真是危险,没想到耶拉姆也成了宰相的一派。”



耶拉姆急忙做出解释说道。



“陛、陛下,没有那么回事。我才没有和鲁项卿串通好呢。”



宰相鲁项每次遇见亚尔斯兰,就催促着结婚让国王无话可说是出了名的事了。



“我知道。只是逗逗你罢了。”



亚尔斯兰想忍着不笑,但没能做到。耶拉姆先咳嗽了一下,说。



“容臣下说一句多管闲事的话,然而大部分臣子都期盼着陛下尽早成婚,无论如何都请考虑一下此事。”



“臣子吗,如果是奇夫的话会怎么说呢?”



“不能以那个人作为基准。”



耶拉姆断言后,笑声平静下来的亚尔斯兰再次大笑起来。



“让你担心真是抱歉了,结婚的事还要暂时等一下。可能要等到十年后或是更久吧。现在使国内安定下来是最优先的事,就算结婚了也只会给那个人带来麻烦。”



这个时候亚尔斯兰的脑海里,大概浮现出了鲁西达尼亚的女骑士的身影了吧。



“耶拉姆有意向在明年左右的时候结婚吗?”



这完全是奇袭。



“完、完全没有的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事。结婚还早着呢。”



“我也还早着呢。你替我转达给鲁项,就说还要再过上一阵子。”



这时突然间周围被白色的纱幕给笼罩了起来。



“……?”



仰望着浓雾蒙蒙的天空的二人,看见无数白色的小点从天上落下。



一瞬间,他们以为是下雪,但是季节尚早。让他们知道小点真面目的是声音。坚硬的、干渴的声音,由四周包围着他们,亚尔斯兰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冰雹……!”



“殿下,到这边来!”



两人一边抱着脑袋,一边跑向屋内。回过头一看,白色的冰雹瀑布宛如小小石头子弹一般落入庭院中。



身着文官服饰身材矮小的男子赶了过来,发出有些走调似的声音说。



“陛、陛下,您没事吧。您的忠臣卡塞姆,实在太过担心,以为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呢。不不,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太大惊小怪了,卡塞姆。”



耶拉姆责备地说道。



“才没有呢,耶拉姆卿,你可不能小看冰雹哦。也有像这样,小孩子的拳头大小的呢。”



像是替卡塞姆的能言善辩作证一样,一块个头特别大的冰雹落在了庭院中。就这样着地并未砸碎。



“糟糕了……”



亚尔斯兰小声地喊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