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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森之馆(2 / 2)




您真的非常有礼貌,克雷门特萧罗博士反苏联体制的重要人物,八年前流亡至西方或者只是巧合同名同姓?



不,八年前逃离苏联的克雷门特萧罗正是我本人。



古乡看着克拉莉丝。这位美女在看见双方握手之后,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她一面抚摸着猫咪的头,一面对古乡报以微笑。即使还不到缔结友好条约的地步,但起码已经愿意终止交战状态了。古乡对此毫无异议,于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请坐请坐!怎么样,愿意协助我们的计划吗?



萧罗博士再次询问,坐在沙发上的古乡爽快地点头。



我愿意协助你们。



哦!真是令人高兴!



二十五万美金这个数目的确教人心动。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但我有一种感觉,这份工作会是个有趣的经验。



古乡嬉皮笑脸地说道。



但是请你们务必做出充分的说明,因为我想知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当然。



那就继续刚才的问题吧!博士,请问您跟白俄罗斯解放同盟的关系是?



我是创立者之一。



原来如此。那么您现在是从国外给予援助



只是尽点绵薄之力。



那么,克拉莉丝雷因小姐和您的关系是?



她是我的学生。我在多伦多大学教授气象学的学生。



哦,萧罗博士是气象学者吗?我现在才知道!



古乡在心里想着,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除了反体制运动家这个身分,古乡对于萧罗博士的一切可说是一无所知。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老实地表现出来。



既然在多伦多,那么她是加拿大人啰?



为了把得到的遗产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我请求博士让我协助他的计划。



克拉莉丝补充说明。



我已经年满二十岁,没必要再低着头向律师要零用钱了,所以我决定立刻开始挥霍。



这样有意义吗?



我确信这样的用法比花在礼服或毛皮大衣上更有意义。



就因为这样的信念,所以她把全部的财产都投进来了。



萧罗博士边叹息边说。或许是将古乡视为伙伴,所以语气也软化了起来。



我们没有资金,所以也只能接受她的好意了。真不晓得该怎么回报她才好。



博士,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并不期望任何的回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就好了。不,帮助博士这件事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喜悦。



克拉莉丝热情地说道。



我相信妈妈一定会赞成我的作法的。



谢谢你,克拉莉丝。



嗯,这家伙是个问题呢



古乡察觉到内心的动荡。



希望他们两人之间仅止于师徒的情谊。



克拉莉丝腿上的猫儿露出辛辣的笑容凝视着古乡。



萧罗博士



古乡一边回瞪猫儿一边开口。



这点我也向克拉莉丝雷因小姐确认过了,保护白令海峡水坝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白俄罗斯解放同盟吧?



没错。如果只是破坏军事设施也就罢了,但是对于和平事业的破坏,甚至企图引爆核子反应炉,那么变成世界的公敌是可想而知的后果。白俄罗斯解放同盟一旦被视为穷凶极恶的恐怖主义集团,到时候若遭到苏联政府的镇压,大概不会有任何人对我们感到同情吧。



难道没办法运用您的影响力让他们放弃计划吗?



没办法,他们根本不愿意接受我的意见。我说过组织应该要努力而踏实,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们还反驳我一个独自逃到西方享受自由的人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痛苦的,生活在安全的地方高谈阔论当然比较容易



古乡看见萧罗博士和蔼的面容被一抹痛苦而晦暗的神色所笼罩。



被他们这么一说,我也只能保持沉默了。事实上,对于在苏联境内拼死从事反对活动的人来说,在西方过着自由生活,言行不受压迫的我,大概什么也不是吧!又碰巧在那个时候我和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络管道差点被苏联政府的情报网络查获,于是彼此也就不再联络,沟通的管道就这样中断了。因此要想阻止他们诉诸武力的行动,就非得使用武力不可。



诉诸武力啊



古乡微微地歪着头思索。



但是就实际的问题来看,白俄罗斯解放同盟真能做得到吗?如果水坝内部有他们的内应?



是有内应没错。



原来如此。但是水坝的管理和警备系统应该相当严密才对,他们有办法以少数人占领水坝的中枢,支撑到引爆核子反应炉吗?重点是真要这么做的话,他们全都会跟着香菇云一起蒸发掉的。就算使用定时引爆装置好了,又该如何带进水坝?该安装在什么地方?该怎样逃出去?而且必须在严密的警戒下进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就会采取欺敌战术,除此之外就再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你的意思是?



组织攻击部队从水坝外部发动攻击,人数尽可能越多越好,并使用直升机和重型武器把阵仗搞大。趁所有警备都集中在那里的时候由另一批同志在水坝内部对核子反应炉动手脚我想,就作战而言这应该是唯一的方法了。不过,或许这位身经百战的欧索普将军还有其他的妙方也说不定。



被指名的欧索普痛快地笑道。



哪里呀!古乡!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要破坏那座白色的长城除非是里应外合,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同时还必须由熟悉战斗的专家来指挥。



正是如此,这是最重要的关键所在。



古乡深深地点头同意。



可以吗,博士?假设白俄罗斯解放同盟采取了这个策略,即使尽组织全力动员人数、组成攻击部队,那武器又该如何筹措呢?就当他们都弄得到好了。他们有办法带着那些武器横越广大的苏联领土吗?何况,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白俄罗斯位于苏联的西陲,而白令海峡则位于苏联的东边,苏联领土的东西长度呃,应该有六千公里左右吧!要在这么长的距离下秘密运送武器不可能,不可能的!



古乡在眼前挥了挥手。



首先,几十名或几百名白俄罗斯人一齐往东部西伯利亚开始移动,苏联当局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件事,因为他们去到哪里都需要申请证明或旅行许可。纵使瞒得过民警的耳目,也绝对骗不了让人闻之丧胆的KGB。



萧罗博士默默地听着。



假设这个难关也突破了,他们对实战又有多少应变能力?苏联的国民有服兵役的义务,所以战斗技能大概不致于完全没有,也应该都有射击、格斗、装置爆裂物等基本知识,但是他们应该没接受过拥有共同目标的一支团队的训练,并不是集结了十个士兵就可以组成一支十人的军队。在他们展开低效率战斗的同时,来自最近距离的军事基地救援部队将会火速赶到,进行前后夹击,然后整出戏将就此落幕。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啊!



即使是如此,白俄罗斯解放同盟还是决定一意孤行,坚持要执行这个白令海峡水坝的破坏计划吗?



没错,他们是势在必行。



回答的人是欧索普。



这样啊,那除了随他们高兴之外我实在无话可说了。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实在太低了不是吗?我从来没想过白俄罗斯人喜欢自杀式攻击,自杀式攻击是集体歇斯底里的产物,跟冷静的思考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古乡,他们可是非常冷静地在拟定计划喔!虽然你指出了不少问题,但他们全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了。



什么?



简单地说,他们不会参与战斗,而是由其他人来战斗。



古乡注视着欧索普的表情,耸了耸肩膀之后将视线转向萧罗博士,博士则严肃沉重地点头回应。



诚如欧索普将军所言,白俄罗斯解放同盟经过再三检讨,终于领悟到自己本身无法组织攻击部队,于是他们决定由其他人来代劳。



是谁?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是谁?



的确是不知死活,因为他们是一群出卖性命以换取金钱的家伙。



这么说来,难道是



就是佣兵!



博士以呻吟般的语调说道。



白俄罗斯解放同盟不晓得透过什么样的管道,在西方佣兵组织的介绍下,雇用了暗杀及破坏的专家,人数达上百人之多。他们的计划正是让那些佣兵从外部攻击水坝,趁所有的警备忙于应付之际再由内部的同志将核子反应炉爆破。







犹如在长时间的禁酒生活后初尝酒精的滋味一般,兴奋感无声无息地渗透到古乡全身的每个细胞。



唉!



古乡猛然地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实在是



太美妙了古乡好不容易把下半句台词咽下去。清清嗓子之后他再次开口。



博士,换句话说,我们的团队必须和那支佣兵部队打上一仗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



古乡拼命不让自己喜形于色。任务的危险度越高,他的心情就越是快活。古乡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坏毛病,所以并未直接表现出来,但他却从来没有改正这个毛病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这二十五万美金巨额酬劳是怎么回事了。本来还觉得不合常理,不过照这么看来,这个数目倒也不是那么离谱。



古乡,你刚才说过要协助我们,不过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你现在若想反悔,我们也不会对你有任何责怪或轻视。当然了,如果你的心意没有改变,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说得也对。虽然不知道这边的团队还会有多少人加入,不过真正有能力的佣兵可说是凤毛麟角啊!白俄罗斯解放同盟既然聚集了上百人,要与之抗衡想必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不是个喜欢向危险挑战的人啦



欧索普突然把头转开,一脸憋笑的表情,因为他对古乡的个性老早就一清二楚了。



克拉莉丝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之后,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点了点头,看着古乡。



天哪!还真会装模作样,真是败给他了!



然而克拉莉丝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将猫儿紧抱住在胸前玩弄。



古乡转向唯一真诚待他的萧罗博士。



不过,我既然开口说了要帮助你们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我就加入你们的团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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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道谢。



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之意



那个就留到成功守住水坝之后再说吧!说起来您是我的雇主,用不着那么客气跟我说话。



随和地回答之后,古乡朝克拉莉丝看过去。



你真是个坦率的孩子呢,猫叉!



克拉莉丝以歌唱般的语调对猫儿说话。



我最喜欢坦率的孩子了,那种弯弯扭扭的家伙最讨人厌。



萧罗博士露出疑惑的表情,欧索普仍然维持着转头的姿态,以手掌覆盖脸庞笑了出来,古乡则故作正经地将胸前的少许灰尘拂掉。



话说回来,博士,白俄罗斯解放同盟的资金还真是雄厚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古乡?



假设白人佣兵一人一万美金好了,光是这个部分就得要花个上百万的美金呢!再加上武器弹药的费用等等,虽然要看武器的品质,但起码也需要一百万美金吧?也有可能不是美金而是瑞士法郎,因为对佣兵来说东方货币根本不值钱。我只是很惊讶他们竟然拥有那么多的西方货币。







关于他们的资金来源,不晓得您有没有什么头绪?或许那边也有个像这位爱猫的小姐一样奇特的赞助者。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把那个人除掉,佣兵部队就立刻瓦解啦!胜利女神就向我们招手了。我只举例而已,好比说流亡在外的白俄罗斯人资本家,或者



萧罗博士的眉间挤出一道纵向的皱纹。



我也曾经捐赠活动基金给白俄罗斯解放同盟,不过数目很小,大概只够买一打机关枪而已。除了我自己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有其他人。



这样啊,真是可惜。



这时古乡眼睛的余光捕捉到克拉莉丝的表情。当博士说他想不出有其他人的时候,这位金发美女端正秀丽的容颜闪过一丝既讶异又疑惑的神情,那表情虽然有如穿透枝叶照射地面的阳光般一瞬即逝,但古乡立刻将它刻画在脑海里。



夜都已经这么深了,不过你应该还不困吧?



博士急忙转移话题。



不,一点也不。



那么我就稍微说明一下白令海峡水坝的由来吧!多知道一点讯息总是比较好的。克拉莉丝,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去泡个咖啡?



古老的挂钟正好宣告了十二点的来临。







将北冰洋变成不冻之湖,让占据国土面积百分之四十七的不毛之地变成可耕之地,这是俄罗斯人长久以来的梦想。



克雷门特萧罗博士开始叙述。清晰而沉稳的铺陈方式让人感觉到浓厚的学者风范。



冰冻的海洋、冰冻的河川、冰冻的大地苏联的国土一直因为位置过于偏北而被认为不幸,但气候原本就不是恒久不变的,因为地球也曾经是温暖的。大约八千万年前,也就是俗称白垩纪的恐龙时代,南北极都是覆盖着绿色树海的大地,今天南极地区之所以出产大量的石油及石炭,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当时窝瓦河流域长满了茂盛的棕榈和月桂树,整个地球都属于亚热带气候,南北的温差并不是那么剧烈,气流也规律而正常地流动着,雨量在各地都相当平均,地表上也没有沙漠存在。



萧罗博士才把咖啡杯端到嘴边,又立刻放回托盘,好像只是想品尝咖啡的香气而已。



不过并没有那么古老的例子可供证明,在人类极短的历史当中,其实也找得到温暖的时代,时间就在中世纪,也就是西元九世纪到十世纪左右。在今天看来这或许是难以置信的事,不过英国曾经是重要的葡萄产地,当时法国的葡萄酒业者对于英国业者横扫欧洲大陆一事都相当紧张。大约同一时期,北欧海盗也横渡大西洋,在格陵兰建立了殖民地,开始农耕与畜牧的生活。之后继续西进,在今天的加拿大圣罗伦斯湾一带登陆,并将当地命名为野葡萄国。



北欧海盗之所以能在距今千年前便横渡大西洋,其优秀的航海技术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是气候的影响也不容忽视。气候温和,气象条件理所当然也会是有利的。若天空晴朗,海面平静,又有适度的风,航行起来一定比条件完全相反的情况更加容易。北欧海盗相当幸运,但要想善用这份幸运,当然还是得凭藉他们在心理及生理上的能力。只可惜,美好的时代并没有一直延续下来。



古乡因为一只白皙的手朝他的膝盖伸了过来而惊讶地转动视线。克拉莉丝露出微笑并静静地从他手中拿走空了的咖啡杯,然后以轻巧的姿态站了起来。望着她往厨房而去那窈窕优雅的背影,古乡顿时看得着了迷。跟在她身后的猫儿回头看了古乡一眼,充满了优越感,古乡也不服输地回以一个皱起眉头的不满表情,然后才赶忙将注意力转回萧罗博士的谈话。不过他似乎听漏了两三句。



格陵兰的南部留有北欧海盗的坟墓,透过挖掘的工作就可以充分了解到地球寒冷化的过程。他们的遗体最初埋葬在地底深处,然后随着年代越来越近而越来越浅,因为地表的冻结蔓延到地底,致使他们无法挖掘深一点的洞穴。在寒气与饥饿的袭击下,牧草枯黄,家畜相继死亡,他们与故国海上的联系也因为冰山南下以及海上风暴等因素而逐渐断绝。于是,那些北欧海盗就这样在十五世纪初从格陵兰的土地上消失,格陵兰也不再是一块名副其实的绿色丰饶大地(注:格陵兰,Greenland,意为绿色的土地。)。



在那之后,地球进入寒冷化时期。英国的葡萄收成越来越差,不只是葡萄,整个欧洲的谷物收获量都减少了。虽然后来因为来自新大陆的救灾作物马铃薯的普及使情况有所改善,但是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初期的这段期间,北半球的历史确实受到寒冷气候的左右。连年欠收的法国平民因为饥饿,并对腐败无能的旧体制充满愤怒,终于爆发了一七八九年的大革命。俄罗斯帝国就从未产生过一名堪称仁君的帝王,算是史上独一无二的政治体制,但纵使是固若金汤的罗曼诺夫王朝,最终也被饥饿所打倒了,从一八八九年到一九二一年的三十三年里,其中有二十年粮作欠收,期间又逢对日、对德战争,宫廷里尚有拉斯普丁与反对派的权力斗争,简直是乱七八糟,革命会发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克拉莉丝这次是在猫儿的带领下来到古乡旁边,向他递出第二杯咖啡。接过咖啡之后,古乡看着猫儿,小声地说了一句。



喂,过来这边呀!



哪知道猫儿竟然视若无睹地向后一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跳到坐在沙发上的克拉莉丝膝盖上。



说到这里,古乡先生



啊?



萧罗博士突如其来的叫唤,让古乡连身体都转了过去。那一瞬间,他仿佛在博士的灰色眼睛里看到一丝愉悦的光芒。



你的国家在十八、十九世纪的幕藩体制之下,应该也爆发过大规模的饥荒才对。



嗯,您说的是天明及天保年间所发生的大饥荒(注:江户时代末期光格天皇在位的天明年间及仁孝天皇在位的天保年间,因作物欠收而引发饥荒。由于饿死者众,各地又暴动四起,使幕府及诸侯的统治出现重大危机。),的确发生在十八世纪后半到十九世纪前半期,当时的情况似乎相当严重。



天明的饥荒是一七八二年到八七年,天保的饥荒是一八三三年到三六年,当时就连日本还算温暖的大阪地区都留下河川结冰、人们在夏季穿着冬服的记录。我想你们的历史课应该提到过才对。



嗯,经您这么一说,课堂上确实有教过。



古乡口头上这么回答,但其实完全没有学过那些东西的印象。



寒流不仅让气温下降,从北冰洋侵袭苏联的风也变得又干又冷,把大地和植物的水份都吸收殆尽,就像一个巨大海绵一样。苏联领土中央的沙漠之所以扩大,还有经常发生干旱,也是这个缘故。举凡苏联在气候与气象上种种恶劣条件的根源,全都可以归咎到北冰洋的寒气。所以,白令海峡水坝的构想就这样在人们的心里诞生出来。



哎呀呀!终于进入正题了,古乡暗自想着。在这样下去,到天亮不晓得会喝掉几杯咖啡呢!



北冰洋的面积大约为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比加拿大、中国、美国、巴西或澳大利亚都还要来得大。那么要如何让这么大的海洋加热,将冰雪融化,根绝寒气?这个办法就是制造人工暖流,让它流入北冰洋。从世界地图上就可以看得很清楚,鄂霍次克海所在的纬度与英国本土大致相同,都在北纬五十度到六十度之间,然而两地的年平均温度却有相当明显的差距。鄂霍次克海以流冰闻名,但英国却没有那种自然景象。英国地处欧洲大陆的西北端却能够拥有温暖的气候,全是拜暖流所带来的暖气之赐,也就是墨西哥湾流。



萧罗博士的语气充满热情,眼中也闪耀着骄傲的光辉。



洋流对世界气候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人类是否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洋流不单对渔业带来影响,以流体力学理论来看,空气与水会朝同一个方向流动,温暖的洋流会带来温暖的气候,所以制造人为的温水暖气应该是个可行的构想。那么,融化北冰洋冰雪的水管该从什么地方通过呢?白令海峡是最佳的地点,它的宽度只有八十五公里,水深平均四十公尺。当然了,它是比直布罗陀海峡宽,但是以现代的土木工程技术要建造这么一个水坝是毫无困难的。利用水坝堵住海峡,然后起动数百具核能动力涡轮泵浦,改变海水的流向,这就是白令海峡水坝计划的宗旨。



只不过关于水坝完成之后的计划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苏联科学研究院动力研究员AB麦尔金所提出的方案,也就是把太平洋的温暖海水引进北冰洋,如此一来就可以在越过白令海峡的另一侧,制造出一道足以与墨西哥湾流匹敌的巨大暖流了。这道暖流估计可为北冰洋注入世界石油总产量二到三倍的热量,让冻土带的气候完全改观,这是麦尔金的想法。不过另一方面,有一个人提出了与麦尔金完全相反的构想,是一位叫PM波里索夫的技术人员,他认为不应该将太平洋的海水注入北冰洋,而是把北冰洋的海水注入太平洋当中。后来在水坝建造的实际运作上,采用的是波里索夫的方案。



萧罗博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着古乡。



喂喂喂!这个人好像以为自己正在大学主持研讨会耶!古乡心想。



他好像期待我说些什么似的。



为什么呢?



古乡以一脸追求真理的表情回应萧罗博士的期待。



看在二十五万美金报酬的份上,这点服务就别计较了吧!



是效率的问题。



萧罗博士神情愉悦地再次展开说明。



从大西洋流入北冰洋的热量,原本就比从太平洋流入北冰洋的高出许多。从通讯员流入北冰洋的热量是19221515千卡,而太平洋流入北冰洋为261515千卡,两者相差七十倍以上,而两者的差距不过是墨西哥湾流所带来的残余热量罢了。但由于大西洋的温暖海水往北进入北冰洋的过程中会受到东格陵兰寒流与拉布拉多寒流南下的影响,所以抵达北冰洋的热量实际上只有整体的百分之十三。那么,假使让北冰洋的海水流入太平洋,情况又会是如何呢?东格陵兰寒流以及拉布拉多寒流将失去势力,而强大的墨西哥湾流则会在泵浦的引导下贯穿北冰洋直达白令海峡,如此一来,流经英国北方、挪威海岸、欧洲、俄罗斯北方以及西伯利亚北方的北极暖流就产生了。然后当这道新生的人工暖流流通过水坝进入北太平洋时,千岛洋流的势力就会被削弱,位于这一带的勘察加半岛、千岛群岛、北海道、库页岛等地方都将明显地暖化。



这个方案由于可以利用到原本潜藏的热量,因此发电能量相同的发电厂,能运送比麦尔金方案多一.五倍到二倍的热量到北冰洋,其结果将可在比美国总统任期还要短的时间内将北冰洋的冰雪全部融化,使北冰洋的水温显著升高。接下来就会产生更令人乐见的现象由于冰与雪是白色的,所以会将九成以上太阳热能反射掉,相反地,海水则能够大量吸热,因此冰块消失后的海面所能吸收的太阳热能将会急速增加,这些热能大约是全世界每年所消耗的石油总量的一百五十倍以上。因此,北极圈的空气将会因为所吸收的太阳热能与北极暖流的影响而大幅变暖,冻原这个名词恐怕就要从此在字典里消失了。不仅如此,当北冰洋变温暖之后,即使进入冬天,太阳直射南半球,但由于海水的热容量极大,而且又经常有温暖的洋流流入,所以北冰洋的海水也不会再次结冻。



博士闭上明亮闪耀的双眼。



不冻的北冰洋!



那声调完全不像是在做科学说明,反而是近似诗歌朗诵。



没错!不冻的北冰洋!即使在冬天也不需要破冰船,还有温暖的陆地。西伯利亚大陆的气温夏季将会上升十到二十度,冬季也不会下降到五度以下,冬季平均气温将可上升四十度之多。取代冻原的将会是宽敞的小麦田、果树园以及牧草地,被冰雪掩埋的地下资源也得以进行开采,也将能建设更多新都市。苏联等于少了一个不毛的西伯利亚,而多了十五个丰饶的乌克兰。



然后苏联的国力就会大增,白俄罗斯解放同盟所厌恶的苏联体制将更巩固。



萧罗博士愕然地瞪大眼睛盯着古乡,克拉莉丝和欧索普的视线也投射在他身上。







您不这么认为吗,博士?



古乡冷静地指出。



白俄罗斯解放同盟之所以考虑破坏白令海峡水坝的理由之一,也许就是因为这份不安吧!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知道您认为如何?



是吗?或许真的是如此,不过我从没想过这一点。并非全神贯注在核子武器生产或死光武器的开发上,而在和平建设事业上投入巨额资金,我认为这代表苏联体制在精神上的一种进步。我更期盼苏联在农工业的生产增加、国民的生活水准以及对国力的自信提升之后,能够自然而然地迈向社会民主化。



苏联或许会把突飞猛进的生产力运用在军事上,利用强大的兵力来实现称霸世界的企图难道没有人这么认为吗?



受惠于北冰洋不冻以及北极圈暖化的并不是只有苏联,其他国家,像加拿大、美国的阿拉斯加、丹麦的格陵兰都是如此,所以这些国家也才会愿意出资共同建设水坝。假使这座水坝的建设将成为苏联称霸世界的跳板,那美国应该不会参与共同建设不是吗?



这倒也是。不过当北冰洋不再是冻结之后,说不定苏联的核子潜艇或核子飞弹会通过北极,出现在北美洲沿岸,而苏联自豪的狙击师团将迅雷不及掩耳地自哈德逊湾的两栖攻击舰向美国的五大湖地区展开攻击



太荒谬了!



凡是敌视苏联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假如苏联不再是邪恶的侵略强权,克里姆林宫不再是恶魔的巢窟,那他们的生存意义也就不存在了。这种人可相当多呢!现实对他们来说比妄想更可怕,就像那些得了胃溃疡却认定自己是胃癌的人一样,不过是被虐待的心态。说到这里,索忍尼辛似乎也曾经批评过苏联是人类社会之癌。



我和索忍尼辛不同,我不像他那样,认为要打倒苏联体制就应该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如果我是那种人,那么我和高呼打倒斯大林而杀害两千万苏联人民的希特勒又有什么不同?



博士激动地摇头说道。



苏联体制确实有很多缺点,他们钳制言论自由、过度扩张军备而使民生物资不足、进行恐吓外交、对反对势力采取镇压手段、膨胀的官僚制度以及特权阶级的存在,这都必须全面性地加以改革,创造出一个多党政治、自由选举、言论自由、重视民生建设甚于军事建设的社会才行。我认为现在的苏联就像个病人,大家应该做的是提供协助治疗,而非以毒攻毒,相信美国也是基于同样的考量才会鼎力支持兴建水坝。尽管如此,白俄罗斯解放同盟却还是坚持要破坏水坝,这样岂不是把美国也变成敌人了吗?为了建立独立自由的白俄罗斯共和国而阻挠世界和平,他们当真这么想吗?我实在无法理解。



博士叹了一口气,眼中原有的光芒尽失,疲惫浮现在脸上。克拉莉丝满怀同情地轻轻将手搭在博士的手臂上。古乡看到这一幕,心情却没有起伏不定,两种想像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萧罗博士



古乡只说出其中一种想像。



白令海峡水坝并不只是苏联人民的梦想,也是你自身的梦想,是吗?



对,那也是我的梦想。



博士简短明确地回答。



那么,我想请问您



话才说到一半,古乡便突然闭上了嘴,把全副精神集中在耳朵上。



欧索普也停止把玩烟斗,全身紧绷了起来。



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就像小朋友硬是将坏掉的哨子吹响一样,尖锐得令人浑身不舒服。而那个声音所代表的意义,古乡与欧索普都相当清楚。



趴下!



两人同时大喊并同时向地板扑倒。晚了几秒,萧罗博士和抱着猫的克拉莉丝也采取同样的行动,古乡伸出手,从沙发上拿了一个靠垫朝克拉莉丝的头上扔去,然而在靠垫还来不及碰到她的金发之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经响起。



紧闭的眼睛之外,世界在一瞬间被染成红色。在剧烈的挂擦声中遭到破坏的屋顶及天花板的碎片,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