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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5 直至昨日的我(2 / 2)


男子像在朝拜、甚至拿出准备跪地磕头的气势,拚命恳求要和我当朋友,但是面对他,我的心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这个男的感觉起来虽然轻佻至极,不过也有可能出乎意料,是真心诚意。



「我没办法当你的朋友。我是真的不需要朋友,只要有一起工作的伙伴就够了。」



「OK!」



答应得也太快了──心里虽这么想,但此时若这么反应,我就输了。不对,应该没有什么输赢的问题,自己也搞不太懂就是了。话说回来,这个男的丝毫没有打算离开,举起大啤酒杯,大口喝乾看起来是啤酒的液体后,向店员喊说:「再来一杯冰凉透顶的啤酒!」他现在加点啤酒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就是打算赖著不走⋯⋯?



「梅莉小姐,俺知道你的意思了。俺好歹是个男人,所以就此放弃跟你当朋友的念头!我们不当朋友!不当男女朋友!也不当夫妇!那父母子女呢⋯⋯?」



「也当不了吧。」



「俺想也是。那问再一个,兄弟姊妹呢⋯⋯?」



「也当不了。」



「俺想也是。那这个呢?当邻居呢?」



「⋯⋯邻居?」



「你,快去爱上灵鸡!好像有人说过这类的话吧?奇怪?怎么讲成灵鸡了?不是灵机,是邻居才对!老母鸡⋯⋯!俺又讲错了!歉抱歉抱歉抱!起不对不起对!话说,今夜的俺头脑还真灵活。灵活魔术第十五号!不过为什么是十五号?但问俺,俺也不知道啦!装傻到底啦!耶!啊,来了来了,俺的酒啤!梅莉小姐梅莉小姐,梅莉,啊,俺不加敬称OK吗?可以吧!可以对吧,毕竟你是我的邻居!喔耶!杯乾!要来打开通往新世界的门吗?Open the门!喔咿耶!」



该怎么说才好⋯⋯总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了起来。这男的为什么有办法毫不间断地一直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他脑袋有没有问题啊。



「哇!」



男子突然表情一僵,脸色变得苍白,还全身颤抖。



「⋯⋯你、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俺刚刚发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嗯叩⋯⋯」



「嗯叩⋯⋯?」



男子用力点头后,将大啤酒杯放到吧台上,接著用双手摀住了脸。



「⋯⋯俺太糟糕了,真没想到居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名字。」



他从嘴角吐出舌头后闭起一只眼睛,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My name is 基卡瓦!耶啊!俺刚刚完全忘记要自我介绍了,真是有够笨!差点就要让你留下莫名其妙、没有名字的记忆了!俺说俺说你想想,这样也太那个了吧?感觉会很差吧?吧差吧差?唔耶!总之就是,俺叫基卡瓦!梅莉,容俺请你今后也多多主教!」



「也、也请你多多⋯⋯」



我急忙闭上嘴,心想好险,刚刚差一点就要脱口说出「多多主教」了。这么说好了,我⋯⋯非常讨厌那样讲话。



基卡瓦,之前没见过这号人物,说不定是个新兵Rookie。



他是个危险的男人──虽然和一般定义的危险、、、、、、、有点不同。



我轻轻地缓和气息后,喝了一口蒸馏酒,烈酒灼烧般滑过喉咙落进胃里。当这股灼烧感一消退,我也镇静下来了。



「基卡瓦,我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了。」



「太好了!俺光荣之至!好闪好亮好闪亮!」



「⋯⋯我已经记住你的名字了,所以你可以滚蛋了吧。」



「哇喔,哇咿?俺为什么要滚蛋?」



「我刚刚就说了,除了工作以外,我没打算做任何事。你这样我很困扰。」



「聊天也不行?」



「嗯。」



「话家常也不行?」



「对。」



「恋爱话题也是⋯⋯?」



「这个尤其不行。」



「喔唔呼⋯⋯」



基卡瓦发出奇怪的声音后,虚弱无力地瘫到吧台上。我明明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死了,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这样的话只能比谁气长了。我就在这里一直不说话,发生任何事情也不做出任何反应,更不从这里移动半步。



──但是,基卡瓦也毅力惊人。他几乎,不对,是一直都没出声。如今客人都快走光了,每天营业到清晨的雪莉酒馆也差不多要打烊了。



我再也忍不住看往隔壁,发现基卡瓦已经睡著,而且应该是熟睡得非常香甜。



「⋯⋯这个人是怎样啊。」



5. 不是灵鸡



我当然也曾听说过有关莱斯里营地的事。



不死族Undead艾兰德‧莱斯里率领的商队往来于格林姆迦尔各地,但无人知晓莱斯里商队何时移动,从未有人见过移动中的他们。不过,商队未移动时就不同了。商队有时会在某处扎营,那个地方就被称为莱斯里营地。



据说莱斯里手边积攒了古今中外的财宝,光是能抢走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便能富甲一方。此外还有一个传说是,莱斯里营地来者不拒,任何种族都能是座上宾,即便拿出普通石头也能换得价值连城的物品。不过,也有人说营地虽然会盛情款待客人,但这些其实全都是莱斯里设下的陷阱,会让客人在大啖丰盛佳肴后永远沉睡。其他还有人谣传,所有客人都会被迫加入商队,还说哪里的哪里就住著莱斯里营地的生还者,甚至明指欧鲁达那边境伯爵格兰.维德伊就是其中之一。



总之,义勇兵之间好像时不时就会提到寻找莱斯里营地的话题。可能是因为我孤陋寡闻,还没听过有谁找到,但在雪莉酒馆时常耳闻有人失败归来。要是有谁来邀请我入队凑齐成员一起去寻找营地也不足为奇。



在一名轮廓格外深邃、人称丹恩的战士的邀请下,我也要去找寻这个莱斯里营地了。这一队包含我在内共有十二人。



我觉得根本找不到,只会白费功夫,不过结果如何对我而言都没差。由于我只是个临时的辅助治疗者,因此可分得一份报酬外,丹恩还答应支付日薪。既然是个稳赚不赔的工作,何乐而不为。



我们在疾风荒野徘徊了四天,期间遭到猛兽袭击多次。战斗时我的位置在圆阵中央,负责坚守这个距离敌人最远的地方,尽可能待在该处不动。队上有两名无法近身战斗的魔法师,因此我顶多就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剩下能做的就是观战。



这种时候,我会屏除所有个人情绪。我会做好份内工作,但要做好就不能带入个人情感;若是带入,就有可能因此判断失准。



当然,要做到完全屏除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好比有人受伤时,就是会放不下心。应该不只是我,而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别人痛苦的身影。但行事必须谨慎再三,要确实判断对方的伤势有多严重,是否需要立即出手治疗。毕竟魔力并非源源不绝,一使用魔法就会消耗魔力,一定会有见底的时候,所以必须节省用量。而且我曾失手过,犯下弥天大错,居然在紧要关头用不出魔法,如今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队友经常跟我抗议,说他们很痛,要我赶快帮忙疗伤之累的。但是谁理他们。我通常无视这些要求,如果对方死缠烂打,就会这么说:



你还活著吧?既然还没死不就好了?



每当我这么说,大多时候对方都会摸摸鼻子自讨没趣。不过偶尔也会有人破口大骂「你少在那自以为是喔」,还有人会说「你以为你在掌控生杀大权喔」。我虽然没有半点这类念头,但实在难以解释清楚,往往沉默以对。然而,有一点或许被他们说中了,我可能真的很自以为是。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从某个角度来看,我比任何人都还无法相信我自己。因此,我的想法什么的根本无足轻重。



我只是为了赚钱、为了生活在工作。



但为什么需要钱?生活一定得过下去才行吗?



深入探询的话好像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因此我并未搅尽脑汁挤出答案。不过,这一切果然还是因为我害死了同伴吧。害死三人的我,连主动寻死的资格都没有──我想事情应该就是这样而已。



我先前曾和丹恩合作过一次。会雇用、、我第二次的义勇兵不太多,会重复雇用我的义勇兵也很少,我私底下都喊这些人是老客户、、、,看来丹恩也有可能会成为老客户。



结束第五天寻找莱斯里营地的行程后,所有人都已士气低落,晚上野营时,就在讨论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他们也徵求了我的意见,我只回答「都可以」。最后结论是返回城中。一趟路需要两天,甚至三天才能抵达欧鲁达那,对我来说这是份领日薪的工作,就算多花一天时间,也能拿到相对的报酬,所以我没有任何意见。



这天晚上,轮到我和丹恩站哨,我们俩围著篝火。



「真是抱歉啊,梅莉,让你陪我们来干这种无聊事。」



「还好啦。」



「不过,对女生来说,这种差事不轻松吧。」



「除了我以外也还有其他女生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那么尖锐。」



丹恩尴尬地搔了搔头,一会儿后突然笑了。



「不过,我就是欣赏你这个地方。」



「你别开我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我看向丹恩才发现,他用非常正经的表情凝视著我。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要不要和我交往啊?」



「我才不要。」



我立即回应,虽然很想低下头,但还是忍了下来,继续看著丹恩。我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男人,谁知道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不能松懈戒心。



「⋯⋯你的意思是哪个?是现在不要而已?还是说将来也不可能?」



「就是不要,永远不要,绝无可能,机率是零。」



「这样啊。」



丹恩呕气似地把脸转向一旁,看样子他应该不会成为老客户了。就是会遇到这种状况,自己也觉得没辄。



在回到欧鲁达那途中的另一个夜晚,我拉开较大的间隔躺下就寝后,丹恩整个人打算扑过来。他可能是追求不成由爱生恨,也可能是心有不甘闹情绪,不过我很浅眠,所以立刻就察觉到他的动静加以驱赶,才没发生憾事。就是会遇到这种状况,如果遇到就感到沮丧,那根本没完没了。



回到欧鲁达那后,丹恩一直拖延不给总计八天份的日薪。我当然要求他依约支付全额报酬。



「明明都发生那种事了,你这家伙还能平心静气来找我要钱啊。」



「做那件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然后,不要叫我家伙。」



「你也稍微顾虑一下别人的心情。」



「那你是顾虑过我的心情后才做那种事情的吗?」



「⋯⋯那件事情是我不对。」



「没错,就是你不对,而且全都是你的错。我不知道我在拒绝你的告白后,你那小小的自尊心是不是受伤了,但那种玻璃心的本性根本表露无遗,你这男的真的是小鼻子小眼睛。」



「你这家伙──」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别叫我家伙,实在有够惹人厌。怎么?要打我吗?你想打就打啊。你如果毫不留情地打,应该会很痛,但是我用光魔法就能治好我受的伤。到时候徒劳无功的你,想必会觉得自己很可悲吧。活该。」



「想要钱就拿去!」



丹恩整张脸胀红,像在摔东西般把八天的日薪粗暴地洒到地上。



「梅莉!你这家伙!就只是个把自己出卖给钱财的悲哀女人啦!」



他小跑步离去后,我一个一个捡起硬币,感到怒火中烧。自己未免也太悲惨、太丢人了。不过,钱总归是钱,还是要拿。



之后去雪莉酒馆说不定还会碰到丹恩,但理他干嘛。该感到羞耻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虽然我这么想,但只要在酒馆中没看到他,还是会松一口气。



然而我没有出卖我自己,也不会不顾虑别人的心情,或者我其实真的没在顾虑,不想去顾虑──我喝著蒸馏酒,在心里这么自言自语的期间,基卡瓦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我当然无视他,不过基卡瓦这个男的,也不是被我无视就会沮丧泄气的人。



「邻居小姐,俺总觉得啊,你很没精神耶,是俺的错觉吗?如果是的话就好了,毕竟俺希望你能好好的,无时无刻都闪闪动人。俺觉得你跟那种闪亮亮的气场很搭。啊,俺这些话全都是俺在自言自语唷。」



好好好,你自言自语──我现在也在自言自语。不对,我这连自言自语都算不上。



我之前是不是没能再多避开丹恩一点?这件事不是我的问题,不是我的错,但也许就是会落人口实。慕兹蜜说过「梅莉,你这个人做事实在很极端耶」。然而我之前是觉得,说那种暧昧不明的话,让对方以为事情有谱反而不好吗?还是说,我是刻意想伤害丹恩?由爱生恨的人其实是我?



「邻居小姐,你要打起精神啊。俺说邻居小姐啊,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啊,你有什么事情俺都听你讲。总之以上都是俺在自言自语。」



谁要说给你听──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我独来独往,让我一个人待著就好。



6. 无法预料



我对害死三名同伴的那个当下和紧接著的状况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喝酒时都会注意不喝太多、不要喝醉,因此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也确实知道外头对我的风评并不好。



我其实有几个绰号,只是不会有人当面那么喊我。



有一个叫恶劣梅莉。



然后还有个叫恐怖梅莉。



在别人眼中,我好像就是个极度可怕的女人。



首先,回答时冷淡无情,不说废话。这点我承认,但我不是故意要待人冷淡,也没有要威吓他人,更未口出恶言。当然,该说的还是会说。例如,若是有人采取荒谬的行动就得阻止,要不然会有危险。我也知道大部分的人不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会有难言之隐。或是心生怯弱、不想打坏人际关系等原因,总之可能会有各种顾忌。但只要我觉得不该做的事,就会立刻阻止。无论外界怎么看待我都没差,平安无事最重要。



这个人难相处,所以才没办法找到同伴──这也是批判我的典型说词,但要我来说就是「要你们管」。



说到底,我彻头彻尾没打算要找同伴。想要同伴想要得不得了、没同伴就会惶惶不安、没同伴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不要你们这些人是这个样子,就觉得我也跟你们一样。我是因为自认没同伴也没差,所以才会那样待人处事,这跟找不到同伴是两回事。



事情很简单,你们和你们的同伴就用你们的方式去做,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所以拜托你们别管我了。我不是难相处,而是不想跟你们相处,因为根本没有相处的必要。



实际上,我有工作可做,虽然不到应接不暇的程度,但要温饱不成问题。其他人明明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但现实中我就是被他们处处批评。



义勇兵的生活应该不怎么轻松,然而闲人或许颇多吧。



不过,我也知道自己被批评的原因不只是这样。



例如自由同盟的那些人或丹恩那样的,有几个没来由怨恨我的男人。有时候连单纯一起组队的同性,也会无缘无故地讨厌我,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也算是没来由就怨恨我的例子。



某个女的喜欢上一个男队员,但是男方并没对她抱持特殊情感。我只是刚好在那个时候加入那支队伍,担任临时辅助治疗者之类的。然后,那个男的便稍微会关心我,担心我。那个女的很讨厌男的这样。我行事明明和平时没两样,但仍被当面警告过我乱勾引那个男的,所以他才会意乱情迷来追求我,要我别再接近那个男的之类。还大摆架子说什么这些都是我玩弄男人的手法吧。我只能回答「我完全没有这些意图」,但有些女的太过偏激,就算我讲得这么直接了当,她们依然听不进去。



就是因为有这种男女到处造谣,加上我也未特地四处澄清,所以转眼间就被人称为恶劣梅莉、恐怖梅莉了。



不过他们爱叫我什么,就随他们叫了。我的恶名若是远播,就不会有人对我抱持任何期待。当有谁碰上自己没能耐解决的问题时,就只有那些不在乎我人格的人会想利用我,来把工作委托给我。不过这样反而好,我乐得轻松。



在雪莉酒馆里,我就只会在碰到哈亚希、希诺哈勒先生或猎户座成员时,才会感到尴尬。毕竟面对的是从前的同伴和曾对我很好的猎户座成员,再怎么样都无法彻底无视,所以至少会以眼神致意。他们之中偶尔会有人前来攀谈。



尤其是希诺哈勒先生,看到我一定会靠过来说话。就是三言两语,问问我最近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利?嘘寒问暖一番而已。他待人处事实在无懈可击,连我这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都会来关心一下,是个好到有点恐怖的好人。就只有他,我没办法虚应了事。



然后,还有这家伙。



基卡瓦。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邻居小姐邻居小姐梅莉小姐?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咦?你在干什么啊?没在听俺说话吗?听一下啦,听俺说一下啦。算了算了,你不听也没差,就算你不听俺还是照讲不误。你听俺说喔,我现在正在挑战能够连续说几次『欸』,这是一场挑战。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嗯欸嗯欸,哇啊,俺失败了!试著挑战后才发觉,要连续讲还满难的耶!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你如果觉得俺在骗人,那你也来试看看啊。看来你是不会挑战!俺想也是啦。不过,俺也是第一次挑战这个!毕竟刚刚才想到能挑战这东西!不过有可能不会再挑战了。话说话说啊,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才刚说不挑战俺又在欸了!难道这个!?就代表俺这个人的人品!?哎呀⋯⋯!真糟糕!对了对了对了,俺是难得有事要来找你的!」



他有事来找我确实稀罕。每当我像这样在雪莉酒馆的吧台边小酌边等工作上门时,基卡瓦偶尔,不,应该是近乎频繁地会靠过来,我摆明无视他,但他依旧喋喋不休讲一堆听也听不太懂的事情。他又不是找我有事,没错,这个人就是没事还这样,到底有什么居心?要察觉、应付心怀不轨的男人都比他容易。而且他好像不只对我如此,而是不分男女,对任何人都是现在这个样、、、,一张嘴到处、四处随便讲个没完。我认识的义勇兵中就只有基卡瓦是这样,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人。



「⋯⋯你说你找我有事?」



我忍不住出声询问。



「嗯嗯,事情是这样的⋯⋯」



基卡瓦皱起眉头,用食指使劲搓揉鼻子下缘。



「那个啊,嗯──,那个⋯⋯说是工作确实是工作,不过要找你的不是俺。毕竟俺隶属那个德奇牧涅队,是德奇牧涅和其优秀同伴的其中一员。所以有事要找你的不是俺,俺只是想介绍一个与俺完全无关的人给你,简单来说那个人是我同期的义勇兵,就是感觉心跳雀跃的义勇兵?不是吗!总之就是你要不要考虑去俺的那个同期朋友那边?」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加入你那个同期的队伍?」



「嗯,就是那个意思,耶。」



「要我去当辅助治疗者吗?」



「这个嘛,他们那边因为有些缘故,目前没有治疗者。所以说,去那边不是当辅助的,是当类似主要的治疗者。也不是类似的,就是去当首席治疗者。」



「如果是工作,我当然没问题。」



「啊,是喔?哇喔!太好了!那俺帮你介绍!那个⋯⋯俺现在就去把他带来这里喔?你OK吗?」



「请带。」



「那你等等欸!俺用光速去带他来,嘿唷⋯⋯!」



既然是基卡瓦同期的义勇兵,那就等同是我的后辈。不过辈分都不重要,反正这是工作,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只要尽力维持一定的精神状态,做好份内工作就好。我岂止没有过度期待,根本是不期不待。



但是,不一会儿,基卡瓦带回来的义勇兵们,看上去实在不可靠──我不禁觉得跟他们组队好像不太妙。



对方是三个男人,不过说他们是男孩应该更妥当。问题不是年龄,而是散发出的气场。讲好听点是历练尚且不足,讲难听点就是怎么看都还像是小孩子。



「那个、那个,这位是哈尔希洛,这位是蓝德,这位是莫古索!好了好了好了,你们三个,还不快点打招呼!打招呼可是沟通的第一步,基本中的基本唷!」



在基卡瓦的催促下,脸上挂著爱困眼神、一身盗贼穿著的义勇兵鞠躬说:「⋯⋯啊啊,你好。」



「我叫⋯⋯哈尔希洛,是名⋯⋯盗贼。然后⋯⋯好像也没什么好讲了⋯⋯」



「大、大爷我叫蓝德!」



头发自然卷的矮小男子,看起来是个战士却轻装打扮,神情感觉相当狂妄。



「本大爷可是⋯⋯暗黑骑士喔。嘿嘿,然、然后⋯⋯还、还有就是,目、目前在找女朋友。嗯,嘿嘿。」



「我、我是莫古索,职业是战士⋯⋯」



这名活像只无毛熊的男子,体格魁梧健壮,却给人忠厚老实的印象。感觉性格怯弱,换个说法就是会让人担心派不派得上用场。



「⋯⋯请、请多多指教。」



「介绍完毕!」



基卡瓦活力十足地眨了眼,眼睛彷佛都要眨出星星来,同时侧著脸比出胜利手势说:「那么剩下的就你们年轻人自己来!俺就先告辞了!梅莉再会啦再会啦雷射光束⋯⋯!」接著便离开了。话说那个雷射光束是什么鬼?



三人就只是扭摆身体、轻轻发出「嗯──」的声音,或闭起双眼露出苦闷的表情,完全没有主动跟我说上半句话。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有事找我吗?要由我先说话才行吗?但是,如果我不开口,所有人可能就这么僵在这里。



「所以?」



我用最简洁的话语起了头后,哈尔希洛终于开口。「啊,那个⋯⋯」



「你、你应该有听基、基卡瓦说,是我们拜托他带我们来的。这些你应该知道吧。然后,那个就是⋯⋯我们队上现在没有神官,所以我们现在正在找愿意加入我们队伍的神官。然后就是⋯⋯」



你讲话能不能乾脆一点?──我克制住想这么说的冲动后,叹了一口气。不愧是基卡瓦,这个人做事真的难以预料,本来还想说他是第一次介绍工作给我,没想到搞这么一出。



「条件呢?」



「⋯⋯条件?」哈尔希洛像是受到惊吓般瞪大了眼睛,但就算这样,眼神还是很爱困。



「嗯⋯⋯条件就是⋯⋯跟我们一起去达姆罗──等等,你所谓的条件是⋯⋯?」



「蠢蛋,她的意思应该是指⋯⋯」蓝德用手肘轻撞了哈尔希洛的侧腹。



「一晚多少钱之类的吧。这点行话你应该要懂吧!」



我瞪了蓝德,他「咿⋯⋯」地原地后退。



「⋯⋯就开⋯⋯开开玩笑⋯⋯而已吧?应该吧?不过,这玩笑话,也可以说这个譬喻,或许没那么恰当就是了⋯⋯」



「是啊,我觉得非常不恰当。」



「⋯⋯我想也是。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太紧张了⋯⋯」



蓝德被哈尔希洛说了声「你这家伙会紧张?」后,立刻回说「你吵死了」。



莫古索可能是肚子痛,一直低著头冒汗。



看这情况应该是拿不到日薪了,这几个孩子肯定付不出来。也就是说,只能平分报酬了。和这些孩子组队能赚多少钱啊?不能有太高的期待,得估个非常低的数字。扣除租屋的每日租金和伙食费后,若还不用倒贴就应该是谢天谢地了。



从不挑三拣四的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回绝这件差事。



──但是。



我若回绝,这几个可说是不可靠到极点的孩子,该怎么办才好?又会沦落到什么地步?算了,这都与我无关──可是⋯⋯



「能把报酬平分给我就好,明天开始上工吗?你们如果已经定好集合地点,顺便把地方告诉我。」



7. 黎明之前



早上八点,欧鲁达那北门前。只要事先约好的时间,我从未迟到,而且大多时候都是最早到的那一个,这天也是一样。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现在大爷我要来介绍新朋友!这位是神官梅莉小姐,大家拍手欢迎⋯⋯!」



自然卷的蓝德耍脾气似地这么大喊后,眼神爱困的哈尔希洛与体壮如熊的莫古索稍稍拍了拍手。剩下的两人则愣在原地,两个都是女生,一个感觉是稳重的魔法师,另一个拿著弓箭的应该是猎人──女孩子。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女孩子,这支队伍根本没有义勇兵该有的模样。



开玩笑的吧⋯⋯?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我自认算是跟各类义勇兵一起工作过,有年纪比我小的,也有比我长的;有义勇兵资历比我资深的,也有比我浅的,但就是没见过像他们这群孩子的。



该怎么说呢?他们就像才刚入行当上见习义勇兵。只要过上一、两天义勇兵的生活,一般来说都会有更大的变化──一般来说、、、、。但这群孩子从某种角度来看或许才是一般,而我们这样的人已经变得不一般了。在我知道的范畴内,所有人都硬著头皮适应了义勇兵的环境。因此这群孩子虽然一般、、、、,但就显得突兀、、、、、、。



「这、这位就是梅莉小姐⋯⋯」



蓝德再次介绍我后,「你⋯⋯」魔法师那孩子终于怯生生地鞠躬行礼。



「⋯⋯你好。」



「初⋯⋯」



猎人那孩子也打了招呼。「初次见面,你好。」



我该说什么才好?那两个女孩还对我存有戒心,然而她们会这样也无可厚非。不过,她们的戒心没带刺,我已习惯的戒心是种更具攻击性,类似敌意的东西。也可以说是焦躁之类的负面情感、不舒服的感受。这群孩子的戒心,大部分是因为不知所措,这种戒心太柔和,连我都感到困惑了。



我实在不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因而把头发往后一拨,看向了哈尔希洛。



「全员到齐了?」



「啊⋯⋯」



一对到眼,哈尔希洛便慌张低下头。他这个反应未免也太一般了⋯⋯



「嗯、嗯,全员到齐了,加上梅莉你总共六个人。」



「是喔。」我这么回应后,用鼻子哼笑了起来。若不笑一笑,这工作我可做不下去。得转换一下心情,要不然好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算了没差,反正我只要能平分到报酬就好了。我们要去哪里?达姆罗吗?」



「是、是⋯⋯是那里吗?」



「是?或者不是?给个明确的地点。」



「去、去达姆罗,旧城区,猎杀哥布林⋯⋯毕竟其他的地方我们也不熟。」



「达姆罗啊,那赶快出发吧,我会跟著你们走。」



「那、那个,你⋯⋯」



蓝德由下往上看著梅莉。



「该怎么说咧?就是能不能拜托你,稍微改改你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啊⋯⋯」



「啊?」



「⋯⋯啊,对、对⋯⋯不起,没⋯⋯没事。」



这个男的只有一张嘴。我这样就能让他闭嘴的话,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大概花了一小时左右抵达达姆罗旧城区,途中我没跟他们交谈。纵使他们主动搭话,我应该也不会回应吧。完全无法想像这群孩子平时都聊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聊的肯定是和我格格不入的话题。现在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和我聊得来吧。



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站在距离他们相当遥远的地方了。



我起先应该也位在和哈尔希洛他们差不多的位置。虽然没游刃有余到能说出「那个时候过得很开心」,但那段时间应该是过得充实又开心。看见这群孩子后,总觉得自己会想起那段时光,不过我并不想唤醒那段回忆。我错了,当初应该回绝这份工作才对。



「如果又再碰到那些家伙的话⋯⋯」



在踏入旧城区前一刻,哈尔希洛这么嘀咕。



「到时候就⋯⋯」蓝德则以莫名阴沉的声音说:



「──到时候开战就对了啊。不割下那只铠甲混帐和巨大哥布的耳朵,献上史卡勒海尔大神的祭坛,本大爷咽不下这口怨气。」



「可是⋯⋯」



魔法师那孩子用灰暗,不,应该说是冷淡的声音说话。总感觉跟她很不搭嘎。



「现在的我们又打不赢它们。」



蓝德不屑地「嘿」了一声。



「打不赢也是要打啊。」



「如果因此死掉的话⋯⋯」猎人那孩子颤抖著声音说:



「⋯⋯因此死掉的话,不就没戏唱了。」



「不可以死。」



莫古索用力点了头。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了。」



这支队伍居然没有治疗者,实在太奇怪了,绝不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治疗者。



「是不是──」



话都到嘴边了,但我咬住了嘴角。这种事情根本用不著问。



这支队伍不是没有,而是失去了治疗者。



那个人恐怕是死了。



「要继续走?还是不走?赶快决定要怎样。」



蓝德侧过脸,轻轻啧了一声。



「哈尔希洛,你快决定喔。」



「嗯嗯⋯⋯」



哈尔希洛像是不知所措般左顾右盼。话说,这支队伍的队长是谁啊?我总觉得应该是哈尔希洛,但还无法百分之百确认。他们现在看起来就是支没有队长的队伍。难道⋯⋯



死去的那个治疗者,还兼任了队长⋯⋯吗?



事情──如果是这样,那情况几近糟糕透顶。不,就是糟糕透顶了。



好险恶,这份工作未免也太险恶了。



我心中就算这么想,也能不露声色地做好工作。这类似我的行事宗旨,可这次恐怕很难实践。听到哈尔希洛号令大家「继、继续前进」的声音后,老实说我只觉得前途黯淡。我压根儿不去试想这群孩子要怎么狩猎、、哥布林,希望他们能拿出符合最低门槛的作战方式就好了。然而我这绝对算不上严苛的愿望,三两下就破灭了。



其实,也不是马上就演变成这种状况。起初即便所有人都在附近一带来回察看,哈尔希洛姑且也尽到了盗贼的职责前去侦查,但好像都没能找到适当的猎物。不过,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这群孩子,狩猎时好像只锁定两只以下的哥布林。然而,哥布林也不是呆子,它们为了确保安全,自然会集体行动,两只或落单的哥布林实在少见。以我自身经验来说,在达姆罗旧城区见到的哥布林大多数是三只以上。一支队伍要怎么样才能收拾三只哥布林──若想在旧城区狩猎,这就是第一道关卡,能通过才算是站上起始线吧。



也就是说,这群孩子甚至还没站上起始线。



话虽如此,但再这么一直下去,过多久都无法展开狩猎,会没有收入。哈尔希洛好像因此狠下心,中午过后找来的猎物便是三只哥布林。



它们位在环绕著断垣残壁的建筑物废墟中,一只是身穿锁子甲,手拿短枪的哥布林;一只是穿布衣持拿手斧的哥布林:另一只一样穿布衣,手持短剑为武器。哈尔希洛开始叙述像是作战计画的内容。



「首先梦儿和席赫露抢先攻击短枪哥布,接著我、蓝德、梦儿和梅莉四人会去牵制手斧哥布和短剑哥布,莫古索和席赫露就趁这段时间打倒短枪哥布。你们两个如果太吃力,我和蓝德会过去支援。只要能收拾掉短枪哥布,再来应该就能轻松获胜。」



「等等。」



我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群孩子真的连最低门槛的作战方式都不懂。真的不懂,一切就如我所料,但我还是感到相当震惊。你们居然不懂吗?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失去同伴。



「为什么我要去和哥布林打斗啊?」



「那个⋯⋯你没办法打吗?咦?为什么⋯⋯?」



「因为我是神官,当然不会站上第一线吧。」



「喂⋯⋯」蓝德好像快要发火,但看来他忍住了。



「⋯⋯你这家伙。」



「家伙?」



我火大了。不过我不想生气,毕竟这是工作,根本没必要生气。



对我而言,这一切就只是工作。但是对你们几个来说呢?这样没问题吗?



「⋯⋯叫『你』总可以了吧?」蓝德孬种地修改用法。害怕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却又好像不满意自己那么说。



「不对啊,这样太奇怪了吧,我什么本大爷要怕梅、梅莉⋯⋯你这种的!」



「不用加小姐啊?」



「梅莉⋯⋯小姐。」



蓝德气得脸红脖子粗还全身颤抖。他到底在愤怒什么啊,脑子有问题吗?



「不、不是大爷我要说耶,就算是神官,手上不是也有拿武器吗?就是那个啊,像是锡杖的那个。你现在不就拿著吗?反正那应该是用来痛打敌人的东西吧?还是说那只是单纯的装饰品啊?」



「对啊,这只是装饰品。」



「你、你这混帐东西⋯⋯」



「混帐东西?」



「梅、梅莉⋯⋯小姐,你啊,那样啊,很那个耶,是怎样啊。烦死了,算了,随你便⋯⋯」



「用不著你说,我也会照我的方式战斗。」



「你说的对,哈哈哈哈哈──我想也是啦,什么嘛,你这家伙是怎样⋯⋯」



「你嘴巴能不能放乾净点?少在那一直讲脏话,会弄脏我的耳朵。」



「真对不起啊!都是本大爷的错!你如果那么不喜欢听,要不要乾脆一直摀住耳朵就好啊!」



「我干嘛得做那种麻烦事啊?」



「好了、好了⋯⋯」哈尔希洛搔著脖子出言劝架。



「总之,现在我懂了,梅莉你在后方待命,以备紧急状况。我想想⋯⋯就待在席赫露附近吧。席赫露是魔法师,不会站到前线来。这么安排应该没问题⋯⋯吧?」



以备紧急状况──他好像终于了解到,这才是神官身为治疗者的职责所在。原来魔法师那孩子叫做席赫露,之前连名字都没介绍过,真搞不懂这群孩子在干嘛。不过我不能生气,一感到焦躁,就可能会影响到工作。



「那位置很适合我。」



「那、那么战斗位置就这样分配⋯⋯梦儿,席赫露,拜托你们了。」



哈尔希洛这么说后,魔法师席赫露还有猎人,都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猎人那孩子的名字是梦儿了。



无论梦儿还是席赫露很明显都板著一张脸,看样子她们相当不喜欢我,完全不想跟我对到眼。随她们便,反正我没差。



哈尔希洛等三个男的,可能没跟梦儿和席赫露这两个女生好好说明过我的事。总觉得就是这样。若真是如此,那梦儿和席赫露会对我没好感也很正常。毕竟,一般都会先说吧?再说了,找新队员这种事,理当是所有人先讨论过才做出的决定吧?这么说来他们事前没先沟通过啊?看样子这支队伍岂止是不成熟,他们根本是比外行人还外行的义勇兵,连个同好会都算不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哈尔希洛领著梦儿和席赫露往前进。他们靠到目标所在地附近后,席赫露在哈尔希洛的暗号指挥下开始咏唱魔法,梦儿则架好了弓箭。席赫露发动的是影鸣Back Stub,她的魔法命中了短枪哥布林。短枪哥布林手上的短枪因此掉落,但梦儿的箭却射偏了。射击类武器射偏应该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但是她那种偏法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也偏太多了。」



我嘀咕后,梦儿吓了一跳,紧握住手上的弓。你在射箭时根本没有集中精神──我的职业既与猎人毫不相关,也不是她的同伴,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所以不会真的说出口就是了。虽然察觉到自身缺点会是件令人沮丧的事,但还是希望她自己能有自知之明。



「没关系!」



哈尔希洛对梦儿这么喊后,拔出了匕首。原来你还有余裕注意梦儿,这样确实厉害,不过你真的该注意的地方不是那里。



莫古索和蓝德攻向了哥布林们,手斧哥布和短剑哥布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期间短枪哥布还想趁机捡起短枪。哈尔希洛对短剑哥布使出背面突刺Back Stub,却只擦伤了敌人。不过,短剑哥布的注意力因而转至哈尔希洛身上。手斧哥布由蓝德对付,莫古索则前去处理短枪哥布。啊,但是短枪哥布快了一步,用短枪刺向莫古索。莫古索顺势弯起手臂,以巨剑挡开了短枪,以他那副体格而言相当灵巧。梦儿拔出猎刀冲了出去,应该是打算要去支援哈尔希洛,可说是罕见的勇猛女猎人。她发动斜十字,短剑哥布虽向后躲开,但这记攻击非常漂亮。原来梦儿比较擅长近身战斗。



「欧姆.雷尔.艾克特.瓦鲁.达休⋯⋯!」



席赫露再次使出影鸣,似乎是要掩护莫古索,但被短枪哥布闪掉了。以影鸣形式击发的影元素速度相当慢,如果没有配套攻击,应该难以命中目标吧。不过,席赫露原本瞄得非常准确,使得短枪哥布的身体有点失去重心,莫古索见状立刻挥出巨剑。但双方距离太远,因而挥空。他没先缩短攻击距离,难道是因为没和持枪敌人对阵过吗?



蓝德也和手斧哥布陷入苦战。形式虽不利于他,但能不能先改改那种攻击动作?那样未免也太消耗体力了。暗黑骑士都是那种样子吗?我觉得不是,暗黑骑士尽管时常到处移动,一般来说行动应该更俐落。蓝德那样就只像只惊慌失措的青蛙罢了。



哈尔希洛和梦儿目前是联手出击,应该不成问题。



莫古索则是不断遭短枪哥布拿短枪猛刺,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我认为敌人拿枪类武器时,若是拉开距离,反而对自己不利。看样子他果然是经验不足,不懂所谓的战斗要领。我如果是他的同伴之类的,不对,如果是同伴,我反而会颐指气使地到处下指导棋吧。



「──好痛⋯⋯!」



蓝德左腿被砍中,像青蛙般往后跳开。哥布林比人类矮小,因此得特别小心它们对下半身的攻击,看来他连这点都不知道。



「梦儿,这家伙我来打,你去帮忙对付手斧哥布!」



哈尔希洛打算派梦儿去协助蓝德,看来他有在注意战况,判断也不慢。只不过,该怎么说呢?现在这个时候有必要去帮蓝德吗?



「梅莉,你去治疗蓝德!」



我立刻回答「我不要」。



「你不要!?啊,为什么不要!?」



「那种伤势还用不著急著治疗,忍耐一下就好。」



「⋯⋯你这家伙伙伙伙伙伙伙伙伙伙⋯⋯!」



蓝德发愤起身攻向手斧哥布。看吧,他没有大碍。



「你这混帐东西混帐东西混帐东西混帐东西!不要以为长得好看点就能那么嚣张!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啦啦啦啦⋯⋯!」



「蓝德,你不会痛喔!」



「大爷我很痛啊!憎恶斩Hatred⋯⋯!」



蓝德以长剑斜砍手斧哥布,不过那种进攻方式等同在告知敌人「我要砍你喽」,怎么可能砍得中。手斧哥布果然轻松闪过。



「──血可是狂流耶!?这当然很痛啊!啊啊可恶,好痛啊⋯⋯!」



梦儿被短剑哥布绊倒,「咿⋯⋯!?」地一屁股跌坐在地。那一瞬间,我已准备出手,不过那边还有哈尔希洛在。毕竟无法保证不会有增援的敌军,我必须保护好席赫露才行。而且,这几只哥布林已经准备要逃跑了。



「看招⋯⋯!」



哈尔希洛挡在梦儿和短剑哥布之间。短剑哥布逃走了,越逃越远,其他哥布林也逃之夭夭。



哈尔希洛傻在原地,蓝德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莫古索、梦儿和席赫露好像松了一口气。



「你们也太乱七八糟了吧。」



我说出了最直接的感想。这些话或许不该说出口,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尔希洛瞪了我,不过没有任何反驳。他只要开口回任何一句话,我肯定会把话说得更难听吧。



你们这次的运气实在太好,居然都没人死,真的好棒棒啊。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将来肯定会有人小命不保。



不过,这都是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反正我又不是你们的同伴。你们应该也没把我当同伴看待,而我也是。



我有个提议,你们乾脆别当义勇兵了,我觉得你们当不了,根本不适合。虽然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其他糊口的方式。



欧鲁达那是阿拉巴吉亚王国为了重返边境而建立的据点,就只是个能让边境军驻扎,方便义勇兵协助边境军的要塞都市。边境军是正规军,难以加入;其他职业的人力需求也已达饱和状态。至于锻造师、工匠和商人,要加入他们的工会不仅要花钱打点,还要被当打杂的任意使唤,连半点薪水都领不到。女生的话,虽然还能到酒馆或这一类的店里上班,但这样就无法悠然度日了吧。基本上除了义勇兵外,我们别无选择。这一切实在令人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迫使我们只能走上义勇兵一途。



这天的工作结束了。虽说是工作,但收入是零,彻底赤字。我当晚没去雪莉酒馆,在出租旅社中度过。



很幸运的是,我租房间的那间旅社附设建有浴池的浴场。夜深后能一个人悠哉泡澡,所以我大多在那个时段前去使用。反正我是个夜猫子,早早上床睡觉的日子根本没几天。



浴池里的水已经不太热了,必须加入烧沸的热水调整温度。虽然要花点工夫,但我已习惯。洗净头发和身体后,泡进温度适中的热水中,能打从心底感到放松,重新找回好心情。



我毕竟是义勇兵,所以就算不能洗澡也有办法忍受。但讲老实话,如果没能在出租旅社里进行这个仪式、、,我应该早就发疯了吧。



不过,这个仪式也有缺点。在浴池中虽能让脑袋放空,却难以心无杂念,有时还会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



一想到自己明天还要跟那些孩子一起狩猎,就感到心情沉重,胃越来越疼。或许辞了这份差事比较好。承揽工作的人理应不能做到一半就丢下不管,但我现在有必要拘泥于这个道理吗?该放过我自己了吧?辞了吧。然而,默默离开实在不妥,还是得亲口好好告知他们比较好。就说「我没办法继续和你们合作了,因为我不想和你们一起陪葬」。



你们是急著寻死吧?所以,战斗时才会那么松散、随便吧?你们想死是你们家的事,不要牵扯到我──不对。



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们如果想死,就不会来邀我这个神官加入了。那群孩子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努力活著,只是没办法做得很好。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好成果,想必他们应该也很苦恼,觉得很挫折、很痛苦才对。我们那队、、、、本来相当顺遂,但后来遇到挫折,受到打击。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成功克服难关,不停往前迈进。关关难过关关过的结果是得意忘形,导致犯下致命的过错。



世上所有人都会犯错,但犯的错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大家都是错中学,为的是不要再重蹈覆辙。换句话说或许就是,只要不丧命,谁都能有再次犯错的权利。



那群孩子也一样,只要不死,明天的实力肯定会变得比今天好,处理状况的能力会变得更进步一点。只要活过今天、活过明天,活下去就能一直变好。



我嘟囔著「我就好好工作吧」,并把嘴唇浸到水里。我不是那群孩子的同伴,但是我能做好工作。为了让那群孩子至少能够迎接明日的到来,我要做好我身为神官的份内工作,直到他们开始厌烦只能这样做好工作的我为止。我就工作到他们觉得我烦吧。现在我只能这么做,因为除此之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