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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开至荼蘼春已尽

第二百五十二章:开至荼蘼春已尽

青鸾自与金萱两人在无人处对坐半日,直至金萱回屋时,推门便见迦南坐在自己床前的圆桌旁。见她进来,立时放下手里的茶盏,横木怒目指责道:“我与你姐妹一场,十几年的过命交情,而今你却为了攀附权势去与她交心?金萱,难道我昔日真是错看了你么?”

金萱却不卑不亢,迎向她走近来,矫正她的话道:“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可是越长大,我就发觉你越不同从前。迦南,我倒愿意以从前的姐妹之情来待你,可是你呢?这些日子里,你背地里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心中有数,我不会拆穿。但是我得告诉你,并非我攀附谁人,而是我也长大了,明晰了是非黑白,我便不会被你所谓的姐妹情义所蒙蔽。若是你想打听我跟大人说了什么,那我可与你回答,你不必费这心思了。我会永远记得自己效忠的主子是王妃,我是出身徐府的人,若背弃主子,我的下场便是不得好死,你也一样。”

她这番话既简短又万分厉害,逼得迦南心里哆嗦了一下,方咬牙切齿,高扬起脸庞冷笑道:“好,好的很,你既这么说,那么以后我也权当从前没有与你相识过,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摔门而去。余下金萱站在原处,心绪复杂的回想起一些往事,但终究,只能一声叹息,掩下所有的遗憾不提。

青鸾回到房中,打开那个由内府汪大人送来的木盒,一看,里面竟是一些上好的香料。这些东西她细细一查究,便知道并非汪静枫克扣的宫中御用之物,而多是千金一两的外藩珍稀香品。其中有一只小小的琉璃瓶子,瓶身做得分外美丽,里面盛着奢香无比的大食蔷薇水。青鸾只是轻轻摇动了一下瓶子,便听见里面传来的琅琅声响,于是笑了笑,暗道汪静枫倒是守住了内府这块地盘,如今已成了半个皇帝的心腹之臣了。

而这回被差遣来荆州王府的使臣之中,便有一位也姓汪的,他向青鸾自称说是汪静枫的堂弟,并捎带来汪静枫的口信――“大人说,若您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打点的,只管派人捎信过来,小的如今在外头四处奔走,日常办事很是方便的。便是真有什么难事大人未必能助力,总也有些门路,能帮您出谋划策不是?”

青鸾当时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显见汪静枫还是一厢情愿的将大宝押注在萧统身上,所以照此看来,皇帝也并未在朝臣面前流露出对太子显然的厌恶之情?

一想到萧统,她的心思便又不由飘远了些。待到听见有人来敲门时,方发觉眼前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起。

赤芍与安歌撇下秦风楼的诸事,且在王府内住了有七八日。这日傍晚时分,她便带着安歌来主动向掌珠请辞,并推拒了掌珠让人端来的一百两金子,颇为耿直的说道:“诊金府中早已给足了,王妃实在不必另外再赐。我是全门子弟,这些金银便是收了下来,回去也仍要交充公中。倒是王妃真有心要谢的话,不如择日在城中初一十五开斋济贫,如此也与我治病救人之心一致,便算是最好的谢礼了。”

见她神态笃定,显见是十分有主见之人,掌珠便也不再坚持。正好见到青鸾进来了,便朝她道:“全先生要辞别回去,我也留不住她,送她金子不肯收,青鸾你来替我想想,有什么其他合用的,能送给先生聊表一下心意?”

青鸾与赤芍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飞快的转开了,只是含笑道:“先生医术高明,必定不会将这些铜臭之物看在眼底的。不过奴婢记得咱们库房中有几棵百年野人参,这东西咱们轻易用不着,但对于急需滋补之品救命的人来说却是极好的。若王妃肯点头,奴婢便让人取来送给先生?”

掌珠不急着表态,却见赤芍脸上的神色果真有些觊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送礼也真有投其所好这一说。

最后是宾主尽欢,赤芍又应下日后每隔五日便来王府一趟,算是定下了长约。赤芍得赠了几颗内府采买的人参,当下爱不释手,也没有留意到送行的人群中并没有看见每日都在此地的王沅溪。青鸾留意到了,却是不动声色,直到派人去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是王沅溪家中派人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她倒翻了脸,直接叫人把来的赶了出去,并哭着放言道:“你回去告诉他们,若只管这样,那就权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做人总要凭良心,怎么就能如此苦苦相逼?”

掌珠在旁听得出奇,青鸾心中却有几分疑虑――若说之前她还不愿将王沅溪往那方面去想,可是不过是经了掌珠生病这一件事,她便实打实的将面子里子都捞到了,而且看似还老实厚道又淳朴,就连沅芷夫人派来的人都被她糊弄了过去。

这样的王沅溪,真会是一个只想安守本分,希望能在王府栖身并得到一席之地的小女子?

第一次,青鸾对自己看人的眼力,也生出了几分动摇。

夜黑风高,镇江城临江的这一面,四季之中只有冬季是比较难熬的,如这般的春夜,暖风徐徐,却最是适宜游人结伴夜行,观赏那江面潮起潮落的美景。

但萧统与韦明庭等人便服走在江边,却显然并没有什么心情观赏夜色。听完侍卫的回禀之后,萧统沉默了片刻,问道:“石榴死后,她家中人也无人知情?那么在此之前,可有什么人跟她接触过?”

韦明庭的声音简直泫然欲泣:“都怪我,办事不力,之前只让人查过她的家世,父亲是个茶楼说书的先生,一家子都是本地人,没想到这回找上门才知道,她前几年便走失了,这回忽然自己找回家里来,没两日又到处让人帮她谋差事。这丫头黑了心肝坏了心肠,显然是早就被人收买了回来作恶的。殿下,臣该死……”

萧统也没有劝韦明庭,左右看了看余下的几人,均道:“也是事出有因,仓促之间,咱们又没有带着自己的人出来,便只能就地择选了。”

当中却有人提出疑问,道:“若说这石榴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棋子,可是总也要咱们需要,她才能插得进来。臣以为,不若派人仔细查一下慧如姑娘,或许――”

他这话没说完,便被萧统断然止住道:“不会,慧如她不是这样的人。便是有人存心想要害我,也不会是她。”

见萧统态度坚决,余下众人也不好深劝,唯有韦明庭分析道:“殿下说的是,慧如姑娘本来就是很单纯的人,臣也以为她毫不知情。但是眼下此事显然是有人在幕后主使,臣以为,为了保护慧如姑娘,还是要查实所有的原因,这样日后也好知道如何防范,不再叫人有机可乘。”

听他如此说,萧统方才略带疲惫的点点头。而后在江风中随手将衣袖往半空一拂,但见黯淡的丝帛之光此地延展于眼底,远处的青山如黛如墨,但如斯美景,他却唯有无法为人所道的牵肠挂肚,终究化成一行无声的喟叹。

是夜,因在床席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萧统半夜披衣起身,独自在书案前研墨挥笔,最终写下一阙《长相思》

相思无终极,长夜起叹息。徒见貌婵娟,宁知心有忆。

寸心无以因,愿附归飞翼。

诗词写就之后,他搁下手中之笔,一番沉吟之后,又另外以桃花笺做底,写了一封书信给青鸾,信中详细告知此事的由来始末,另附入《长相思》的手稿一并折起,将信封封实之后,才唤人进来道:“即刻将此书信送到湘东王府,交章女史面呈。”

但他却不知道,在自己的书信到达王府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将镇江城中的传闻,一五一十的尽数告知了青鸾。

因有前车之鉴,经云镜提醒之后,青鸾也变更了自己与外界书信来往的方式。故而陈霸先的密信是直接由云镜夤夜送来,并附带一脸肃然道:“陈将军的信,我看上面描有三道金漆,这才半夜送进来的。”

青鸾闻言一惊,接过之后先道了一句辛苦,随后展开书信一看,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镜在旁自己斟了一盏茶来饮,半夜时分茶水早已凉透,所幸她是习武之人也不拘泥这些。待到喝完了茶水,转首一看,却见青鸾只是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样子,更双眼发直,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凑近前来,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青鸾仍无法出声,指间晃动之下信笺跌落于地,云镜怕她出事便捡起来,自己粗粗看过之后,也是怔住了在那里,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跟慧如姑娘……也就是大人的妹妹,他们……”

青鸾仍是没有出言,云镜怕她将所有痛苦都憋在心里,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急的团团直转。过了片刻忽然道:“大人,我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太子殿下他不会的……我现在就去镇江!我要当面向太子问个清楚!”

“不,不要去――我知道陈将军的为人,他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不会写信告知我此事的。”

青鸾总算开口说了句话,不过看她的眼神如此枯萎黯淡,便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悲苦,已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没事,云镜,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谢谢你这么晚还给我送信来――”她说完,转过身,便欲要放下身侧的纱帐。云镜却眼明手快,一把握住她的右肩,而后便见她的上身猛的往前倾倒,继而是当胸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花。鲜血喷洒在雪白的纱帐上,点点落红,似开到荼蘼已到春尽的花。

“大人!大人!”